凤华在一旁听了,却有些担忧,心道这女子要是提出离开这石屋,再入江湖,倒是一桩麻烦。但此刻救人为上,他心中虽想到了此里,却并未说出。
那女子看了岳海灯一眼,“原来你也是个做兄长的。说起来,郁凝也是我堂兄来着。”根本不在意他方才提出的允诺。岳海灯又连说了几次,那女子理都不理。岳海灯不由焦躁起来,心道这女子怎的这般难缠。
就在这个时候,林皆醉忽然开口,“前辈,褚辰砂尚在人世。”
先前那女子对郁金堂、岳海灯说话,神态都颇为冷淡,但林皆醉这一句话出口,那女子面色却是大变,“他还活着?”
林皆醉道:“正是,当年铁网山一役,死的是曲莲。”
他虽只说了这一句,那女子却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面色一变再变,忽地颓然坐倒在地,两行泪从眼中流了下来。
林皆醉见状,又要开口,那女子却忽然道:“他怎的还没死!”
几人听她这一句,不由面面相觑,原来这女子对褚辰砂也是恨意极深?
林皆醉也怔了一下,他提出褚辰砂,原是为了寻一个转机,没想这女子却说出这幺一句话,他想了想,便道:“若前辈愿意救人,我定会带褚辰砂的头颅回来见前辈。”
凤华在一旁听了,也不由佩服,心道这小总管真会说话,这样也能被他圆回来,便附和道:“正是,凤家也愿助一臂之力。”
那女子冷冷道:“不必了,不是我亲手杀的,有什么用?”
林皆醉便道:“那我将褚辰砂带回,由前辈亲手杀了,如何?”
那女子扫了他一眼,“你?”口气中满是轻蔑之意。
林皆醉道:“在下不才,先前曾断了褚辰砂一臂。”他这句话并未特别提高声音,但除了事先知道此事的岳海灯,其他几人都惊讶地看向他。
那女子也不由问道:“你是何人?”
凤华便道:“这位乃是长生堡的小总管林皆醉,在江湖上颇有声名。”
那女子哈了一声,“原来是个管事的,难怪跟着一起过来,我看你心思不少,但褚辰砂在江湖结仇无数,你若想杀他,也不那么容易。况且,”她声音中带了讥诮,“让一个后辈带人过来让我杀,又有什么意思,我郁寒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几人才知道这女子的名字。林皆醉道:“郁前辈,那你若能出来,或许便可自己动手。”
他竟是直接放下了让郁寒出来的话,郁寒却并不在意,“出来有什么用,我武功尽废,且又活不了多久了。”
凤鸣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忙上前道:“姑祖婆,你怎么啦?”
郁寒没说话,只转了下身,众人见了她后脑,皆是大吃一惊。
原来郁寒的后脑整个凹陷下去,骨骼皆碎,前面看还不显,现下一看,竟似她只有半个头颅一般,极为恐怖。几人皆吃了一惊,凤鸣更是道:“姑祖婆,这伤是怎么回事?”
郁寒淡淡地道:“郁凝和褚辰砂每人打了一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能活到今天已是万幸,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现下应是快到极限了。”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既无意离开被关押之处,对仇人亦是意兴阑珊,如何才能打动于她?就是小总管多少算计,一时间竟也寻不到办法。岳海灯皱着眉头,也不知现下该说些什么。只有郁金堂先前一直听他们说话,没寻到开口的机会,此时便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人?”他忽然机灵起来,“说了这幺多的话,你到底有没有解药?”
郁寒道:“没有,你滚吧。”
郁金堂气得大叫,转身就要走。凤华忙将他一把拉住,道:“少盟主,方才郁前辈听到安魂散时,表情显然不同,何况她要是真不懂解法,何必要和我们说这幺多话?”
郁金堂一想也有道理,便又留了下来,郁寒叹道:“郁凝心机算尽,郁层云也不是个蠢的,怎么生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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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幺个白痴。”
她这话说得太狠,郁金堂大怒道:“老太婆,你!”
郁寒看着他,“你想不想救人?”
郁金堂一怔,这是郁寒首次这般问出,难道真有希望不成?他勉强压抑住心中怒火,道:“当然想。”
郁寒道:“想就好,你到山下去,一步一拜拜上山,我就考虑一下。少一拜都不行,我在山顶看得清楚。”说着一指岳海灯,“你不是中毒人的兄长吗?你能拜上来也行。”顺手又一指林皆醉,“连你都算上。”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进了石屋中,任众人再怎么叫,都不肯出来。
几人没有办法,只得先下了长歌山。不知何时卷来了许多乌云,密布了满天,空气也变得闷热起来。
郁金堂怒道:“这死老太婆,竟这般刁难人!”说罢也不理其他人,道:“我再去找办法。”说罢转身就走。
岳海灯亦道:“这人被关押多年,性情和旁人不同,实在古怪。”这还是他顾念着凤氏兄妹,说话才这般客气,又道:“这等存心折辱,就算拜上了山,她还不知要怎样,我还是去外面看看,若能寻得宁颇黎,说不定还有一线之机。凤公子,你愿不愿意帮我?”说着看向凤华,毕竟凤华是如意盟中人,对周边地形更为了解。
凤华点了点头,岳海灯便对林皆醉道:“你去看看三叔,万一他能想出主意呢?”说着也同凤华走了。
长歌山下,便只余下了林皆醉与凤鸣两人。
空气更加的闷热了,凤鸣的面上满是焦虑之色,却见林皆醉向她行下一礼,道:“今日多谢凤小姐。”
凤鸣道:“你……”
林皆醉已转过身,一撩衣襟跪倒在尘埃之中,拜了下去。
凤鸣怔怔地看着,忽然之间,她跟了上去。
一步一拜,这四个字说起来何其容易,做起来,又何其的艰辛。
长歌山本就陡峭崎岖,就是身有武功之人上山,也要花费不少功夫,何况是现在!林皆醉却是真真切切地按照郁寒的要求去做,时间未久,他衣衫下摆已被撕破,额头上亦见了血痕。
他一直没有停下。
说来也奇怪,在这种时候,林皆醉反而想到了许多小时的事。
他九岁时初入长生堡,第一次见到岳小夜,那时岳小夜六岁,为了练武方便起见,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的短打,林皆醉还记得,那身短打上綉了许多金黄色的小花,深深浅浅的,远看看不出,近看才现出许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