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先前他与段玉和疗伤,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段玉衡颓然坐下,“没有人。”
林皆醉一怔,“什么?”
“大哥练的,是段氏嫡系方可修炼的内功‘炎天赤日’,”段玉衡低声道:“段氏嫡系,这一辈只有我们兄弟三人,往上还有方丈伯父和两位大师,可……”他再说不下去。
林皆醉也说不出话来,保国寺一众高僧、段玉朗皆已身死。留下的,也只有段玉衡一人而已。他思量片刻,道:“大理城可有什么出色的医师?”
段玉衡不甚了然,一旁的大管事段永忙道:“也有几位有名的医师。”
段玉衡此时也明白过来,忙道:“无论是谁,一律先请过来。”此时但凡有一线希望,亦是不能放过。
段永答应一声,忙忙吩咐下去。段玉衡这才向他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打伤了大哥?”
段永答道:“那人……自称是天之涯的右使。”
段玉衡与一旁的林皆醉,同时吃了一惊。
事情发生在午后,是时段府的灵堂刚刚布置完毕不久,段玉衡犹在梦中。有一个身形高大的江湖人来到段府,一开始段永以为他是前来吊唁,没想到那人一开口,便是要见段氏家主。
“大公子和他见面没多久,便动了手。那人的态度十分狂妄,他说……”段永犹豫了一下,他是段玉和的心腹之一,很多机密事情都有参与,但这些事情段玉衡并不甚了然。然而段永转念又一想,段玉和伤重,段玉朗身死,两人的子女年纪尚幼,现下段府只余下段玉衡这一个主人,段府事务早晚要交到他手上,便续道:“他说要与段氏的‘炎天赤日雪不溶’一较高低,以船队为赌约。”
所谓“炎天赤日雪不溶”,“炎天赤日”是指段氏嫡系的修炼内功心法,“雪不溶”则是段氏最有名的一套剑法。但段玉衡不清楚的却是后半句,他问道:“船队,什么船队?”
林皆醉不得不在一旁解释,“长生堡与段氏在一支船队上有合作,每年出海经商,利润极厚。”
段玉衡愕然,段永续道:“那人一再逼迫大公子,当时前来吊唁的人已有不少,段家的颜面不容再失,大公子最终还是与那人动了手,那人武功极高,大公子……”
段玉衡怒道:“大哥的武功也是极高!”随后他的面色忽然变得惨白,“可是先前大哥为我驱毒……”
段玉和花费半宿时间为他驱毒,那是极为耗费内力之事,之后段玉和又需处理段府众多事务,并无休息时间,这等情形下与高手对敌,焉有取胜之理?
又过不久,大理城内最有名的五位医师也先后到来,但这些人看过段玉和后,都只是摇头叹气,只有最后一个医师年轻一些,为人直率,道:“若是大公子能醒过来,还有一线希望。”
段玉衡问道:“该如何才能让他醒过来?若是一直醒不过来呢?”
那年轻医师道:“贵府的灵药已是极好,我也开不出更好的药方。若大公子超过七天仍未醒来,那便是十分危险了。”
这年轻医师的话未免直率的过了头,段永在一旁咳嗽一声,段玉衡却道:“多谢,我明白了。”又向段永道:“付双倍诊金给这位大夫。”
那名医师离开之后,段玉衡走到房间外面,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独自坐下,一语不发,一动不动。
夜幕慢慢降临,一个人静悄悄来到了他身后,“三哥。”
段玉衡依然没有答话,于是林皆醉也便站在他身后,不再言语。
天色黑了下来,一盏盏灯火由远及近逐次亮起,将段府照得一片通明,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素白,遥远处,依稀传来哭泣的声音。
哭声停歇了一会儿,又慢慢清晰起来,过了一会儿再度归于平静,在这时,段玉衡终于开了口。
“从我记事时起,我想干什么,我两个哥哥都随便我……”
“段家的事务是他们在管,我没参与过什么;保国寺的长辈曾说我武学天赋还过得去,可我其实也没怎么认真练过……”
“我先前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我还以为,这样总能过上一辈子的……”
他忽然捂住了脸。
林皆醉想了一想,开口道:“若你需要,我可帮你打理一段时间段府的事务,船队的事情凡我所知,也会告知于你。”
举凡世人,遭受沉重打击时,反应大抵有三种:要么垮了,要么逃了,要么咬着牙站起来,重新再活一次。
幸而,段玉衡是最后一种。
然而再怎么痛下决心,一个过去二十多年一直赏花饮酒的闲散公子,立时变成精明强干的世家主人,这也是绝无可能之事。段玉衡放下手,起身欲走,一时竟觉千头万绪,竟不知从哪一件事做起才是,只得又停下脚步,向林皆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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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林皆醉答得也是干脆,“去前面,以代理段氏家主身份,接受众人吊唁。”
这是正解,段玉和、段玉朗二人虽有子女,但年纪尚幼;其他的段氏长辈则是旁系出身,皆不如段玉衡名正言顺。先前白日里段玉和尚在之时,段玉衡还可用中毒来作为没有出现的理由;但段玉和现下已然重伤,莫说段玉衡体内的毒已经尽除,就是毒素未清,但凡他还能动,就应该到前面主持大局。
段玉衡毕竟是世家出身,被林皆醉一点便透,道:“你说的是。”
他换上素衣,来到前面,带着段府一众管事接待前来宾客亲眷,直至深夜。
最后一批宾客离开之后,段玉衡也不能就此休息,过世的皆是他极亲近之人,尚需他去守灵。幸而白日里段玉衡也睡了一段时间,加上他内功根底不浅,此时仍可支撑。
灵堂上众人散去,一片寥落素白,段玉衡取了一叠纸钱,一张张掷入面前的火盆之中。林皆醉默默走了过来,在他身侧坐好。段玉衡低声道:“四弟,船队的事情,你可否给我讲讲?”
林皆醉道:“好。”就把自己所知一一讲述出来。段玉衡听了半晌无语,又过了一会儿才道:“从前我喜欢上一盆茶花,那花商要价三百两银子,大哥一句话没说就拿了钱,原来家里还有这样一笔收入……”他把手里的纸钱都放到火里,慢慢道:“天之涯这是知道我段家现下势弱,上来明抢了。”
火盆里加了这幺一大把纸钱,火苗子一下子窜得老高,映在段玉衡面上,他的眉宇之间也似乎多了一种奇异而明亮的光芒。他忽然转过头,看向林皆醉,“可是天之涯明明在北疆,保国寺的事情昨晚才发生,他们的消息为何这样快,今天就能过来下手?”
林皆醉也在思量这个问题,他道:“据我所知,天之涯的右使确实在前段时间南下……”他忽然顿住了。
在北疆的天之涯右使忽然南下,死而复生的诸辰砂骤然归来;两大仇人之中,褚辰砂先挑上了保国寺;而在保国寺灭门之后,右使立即来到了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