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横水之前,先招安了另一边东南方广东省界的龙川猁头贼伙,免却后顾之忧……再加上选练本地民兵,王守仁每一步筹划和准备都极为慎重,将己方胜算提至最高,绝不寄望于侥幸。
而到了真正接战时,王守仁的指挥战术却又诡奇莫测,不避险要以奇兵包抄,故布疑阵令谢志珊以为主寨已破,追击迅速彻底而绝不拖泥带水,其决断之果敢,令人称奇。
伍文定比王守仁还要大两岁,亦有扫荡流匪的经验,最初奉命来助战时,也对王巡抚的带兵能力半信半疑,直至开战后方才心悦诚服。
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上任吉安府知府之前,在他辖地内的庐陵县,几年前王守仁就已经打过极漂亮的“清莲寺”之战,只是当地百姓按照王大人的嘱咐,对他参战一事守口如瓶。
这时伍文定从怀中取出一纸,张开来开始宣读谢志珊的种种极恶罪状。
谢志珊恍如未闻,眼睛仍定定地凝视面前的王守仁。
直至伍文定读毕,王守仁这才以双手把剑拄在身前中央,略向前俯身问:“贼首谢志珊,你有何话说?”
“成王败寇。我服了。”谢志珊淡然回答。“在这横水寨称王几年,虽是短暂,总胜过庸碌奴役一生。能够作自己的主人,我谢志珊无一丝后悔。”
王守仁盯着他不语。
这股霸王气概,确是很容易令人动容。但王守仁未被感动半分,因为他深知这气概的背后,存着多少烧杀抢掠的贪婪,多少掳劫的欲念。
为一己之私而战者,绝非什么英雄豪杰。
而此刻眼前这巨寇,已再用不着什么教化。一切已太迟。
王守仁没再看他,朝伍文定挥一挥手。
“贼首谢某既已坦承一切罪行,今日就地处以极刑,辕门枭首。”
听着王守仁冰冷的声音,谢志珊仍一直看着王守仁,希望再次把对方的目光引过来。但王守仁并未再看他一眼,谢志珊期待的惺惺相惜情景,落空了。
他正要再说什么,卫兵已将他的身体强压得向前低俯。
刀斧手已站在他身边。
同日,王守仁遣人向桶冈贼首蓝天凤招抚,同时却火速秘密派兵前赴。蓝天凤因无法决定是否接受招安,集合旗下头目商议,疏于防备,伍文定等四路军兵冒大雨突击杀至,蓝天凤猝败逃亡,官军乘势穷追奋击,连破桶冈十三巢,蓝天凤被迫得在后山自尽。
王守仁自正月上任至十二月,连破漳州、横水、桶冈三地乱贼,招安了猁头贼首池仲容,困扰南赣及邻近三省数十年的寇患,他花了不到一年就悉数平定,才干之惊人,就连提拔他的兵部尚书王琼也大感意外。
“没有看错人……”王琼在京师接得捷报时不禁感叹。
然而扫除流寇,并不是王琼给王守仁的最大考验;而王守仁也清楚,自己为了什么给派来江西。
更大的风暴,正在那片天空积聚,谁也不知道是否对抗得了。
即使是王阳明,也不知道。
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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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之中,那个白色的发光身影渐渐浮现了。
看见那远方白影的轮廓,葉辰的眼目收紧,心跳加速起来。喉吞间有一股苦洒的味道。他吞一吞喉结,深深透了一口气,右手四指在“离火剑”的柄上微微一放一收,确认指掌仍处在最灵敏的状态。
白影朝着他接近,缓缓从一个虚影变成具有重量感觉的实体。白影垂在两侧的双手向下延长不,葉辰看见了,是对方手上出现了一双剑。
葉辰无法看清这白影的容貌年纪,只能看出他穿着白色的衣袍。但他心里非常清楚那是谁。
是他平生两个最大对手的混合体。
终于到了战斗的距离。那白影停下步来,身体略略低沉,双剑举在胸口的高度,朝葉辰摆出无懈可击的迎战架式。
每次到了这种时刻,葉辰都兴奋得在心里吶喊。世上没有比这更大的快感。巫丹剑魔葉辰,是为了这样的对决而生。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巨大的沮丧。当他看着那白影而本能地摆出架式对抗时,就再次发觉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已经没有了左手剑。永远没有。
对面的白影发出一声叹息。
葉辰听见,愤怒彻底掩盖了沮丧。
“住口。”葉辰切齿说:“把你的怜悯留给别人。我还能够杀死你。”
“离火剑”泛着淡淡红光的刃锋举起来,遥遥指向白影的眉心。
白影的脸孔一片模糊,唯有双眼显得清晰锐利,但却不断在葉辰面前变化,那眼模样时而苍老,时而壮盛。
葉辰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它们有时属于赫圣,有时则是姚连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