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英志忽然很清晰记起来了,当天是为了什么突然吻了宋梨。
那天,就是宣布燕小六获选下山试剑,将要成为青城派“道传弟子”之后。
他一直不愿承认,但这件事此刻在他心里无比清楚:
我是为了证明自己胜过小六。他确是我的好朋友,但我无法忍受他比我还要强。
一想及此,他胸膛里原本燃烧的欲望瞬间冷下来,换来的是一片混乱。
那么我现在想抱小妍,是否也因为她是姚连洲所爱?其实我并不真的这么喜欢她?
殷小妍未能感受他心里的变化,仍低着头等待他开口说话。可是良久对方仍然沉默。她察觉有点不妥。
“小英……”她转过头去看侯英志,却发赞他面容肃穆,半点不像刚才大胆邀请她出来时的表情。
侯英志没看她的眼晴,手掌把着腰间的剑柄,从石凳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忘记了。”侯英志仰首长吸一口气,才说:“我上巫丹山来,不是为了这种安逸时刻的。”
他说完就迈步离去,留下失望的殷小妍呆呆坐在原地。
她心里只是想着:
明天他大概不会再来了……
殷小妍失落地坐在“养正馆”外许久,直到听到旁边小路上有脚步声,这才回过神来。
那名“首蛇道”弟子是故意弄出足音来的,以免惊吓了正想得入神的殷小妍——以他的轻功,就算攀上她头顶上的竹树,她也无法察觉。
“殷姑娘,掌门请你过去。”
殷小妍随着那弟子返回“遇真宫”时,心里仍旧满是侯英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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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
当殷小妍踏进“真仙殿”时,却发现姚连洲正在跟两个道士谈话,甚感惊奇。
本来看见道士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假如是在普通的道宫里。巫丹派早已还俗多年,弟子无一修道,殷小妍上巫丹以来,更从未见过山上其他道观的道人来访,只会在山路偶尔跟他们碰上。
这两个道士跟前却有奉茶,显然是巫丹派的客人。
“镇龟道”弟子陈岱秀也陪侍在侧,似乎姚连洲正在跟他们商议些什么事情。殷小妍更观察得出,姚连洲对两个客人罕有地颇是敬重。
两人一身道服都非常朴素,道冠上没有任何饰物,皆是四、五十岁年纪,相貌清痩,眼神有力之余却又不似巫丹派剑侠般锐利,举止似比一般道人稳重。
这时四人看来已谈完,从蒲团上站起来。姚连洲竟首先向两个道士拱手,略略垂头敬礼。
“感谢。”
“这什么话?”看来比较年长一点、左脸颊上带着一颗大痣的道士回礼说:“我等同气连枝,这是分内事。”
三人叙礼告别,陈岱秀领着客人离去。同时又有巫丹弟子将东西奉还两名道人。殷小妍一看又是大奇,那物事不是别的,竟然是两柄长剑。
这两个外人竟然能带着兵刃进来“遇真宫”,而且直入“真仙殿”!
殷小妍不识武事,否则她更会看出两名道人的佩剑,跟巫丹长剑甚是近似。客人离去之后,殷小妍才从大殿柱子后出来,姚连洲仍在目送两名道士的背影。
“他们是?”殷小妍不禁好奇地问。
“从前是巫丹派的。在我师父那一代的时候。”姚连洲回答。
这些道士正是当年公孙清还俗改革巫丹派后不满离开的同门,遭逼走后先是寄居于山上另一道宫“玉虚宫”,后来另立“云罗舍”,继续修学道术,也仍然兼练巫丹派原来的道门武学,只是相比巫丹派并不繁盛,如今只余三十来人。刚才这两名道士,按辈份应是姚连洲的师兄,那个脸有大痣的道号灵明子,正是“云罗舍”现任掌教道长。
殷小妍以往也听过姚连洲述说巫丹的过去:“我记得你说过,二十多年来巫丹都没再跟这些旧同门往来,怎么……”
姚连洲这时才瞧着殷小妍,牵起她手掌,好像要说一件不容易开口的事情。
殷小妍在妓院长大,不是脑袋空白的傻瓜,把事情联想起来,马上明白了。
“你要送我走。”
“不只是你。”姚连洲说:“还有巫丹派的女眷、孩子和不能动武的同门。‘云罗舍’的道人看在昔日同门份上,已经答应收留你们。他们的房舍建在更高处,朝廷的军队不轻易攻上去,你们可暂保平安。”
巫丹派得罪了朝廷,山上其他各道宫本就跟巫丹派无甚交情,对他们惹来大祸更甚反感,又因山脚被军队封锁受连累,自然都不会帮忙收容巫丹的亲眷,姚连洲只得向这些前巫丹同门求助。
“你们明天就走。”姚连洲又说:“我已着人吩咐芸妈替你收拾。”
殷小妍听着,一股寒意自背项生起,身体不禁微颤。姚连洲要将不能战斗的人先送走,只有一个原因:
巫丹派的剑侠军团,要留守“遇真宫”,与神机营一决死战。
“为什么?”殷小妍从来没有干涉姚连洲掌管巫丹的事务,但这刻再禁不住,身体无力得快将崩溃,以哀求的语气问:“为什么不一起走?”
就连不识军事的殷小妍都明白:神机营最难就是登山进攻。巫丹派如果放弃“遇真宫”,上高处暂避其锋,禁军难以讨伐,旷日持久之下,总有一天要退却,其时巫丹等于不战而却敌;就算禁军真的追击,最坏情形下巫丹弟子仍可翻山越岭,逃出巫丹山范围后才相约集结,再作他图。
假如这仅仅是两军交锋的战争,兵力悬殊之下,这确是最佳的选择。
但这一战的意义并不止于此,而是关乎巫丹派的气节与原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