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范宗也明白了,为什么今天带他出来的不是姚掌门,而是师星昊。
那个集一切光芒于身上的男人,不容这等阴暗沾染。
范宗轻轻拔出腰间飞剑,反握着将剑刃藏于手臂内侧,不发一言就朝山坡下走去。他心里没有想象或祈求,死在这短剑下的会是什么人。男或女,老人还是小孩,富有还是贫穷,健康或是残缺,没有分别。
都只是铺垫巫丹“天下无敌”之路的一片砖石。
范宗此刻不用回头看身后两个同门,也能感应到他们的存在。在漆黑的不规则地形中,两人始终跟范宗保持着不变的距离和方位,这是长期习练下养成的默契。
也因为他们都背负着相同的东西。
范宗从来没有问他们,“那一天”到底杀了个什么人。他们也没有问过他。现今巫丹山仅有的九个弟子之间,从来不谈论这些事情。
在范宗左后侧的李义琛,身形比范宗略壮,但轻功脚步仍是灵巧无声。他双手拳掌用薄薄的皮革条包缠,一直到前臂为止。李义琛在弟子里是第一拳法高手,擅长“巫丹绵拳”与擒拿技,更有挡接暗器的高超技巧,虽然未修习“巫丹拳”,但靠着步法速度,门内好些“巫丹”拳士亦不是他的对手。
另一边的田延,则跟范宗一样,身形偏于瘦削(这是弟子的特征),他长于刀法,同时亦是暗器好手。这夜为了方便行走并没有带刀,但黑衣腰带内侧插满了菱镖。田延年纪比范宗较长,也更早成为弟子。
只是他们都将先锋的重任交托给范宗。自从七年前那怪异的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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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纪洪出走之后,弟子并无公认的首领;直至近两、三年,范宗的飞剑神技渐渐突出于众人之上,加上长安一役保护掌门时展露出实战的惊人能耐,已隐隐成为九人里的新领袖。
范宗知道自己背负着如何重要的任务,此刻马上收拾情绪,专注地继续在林间行进。李、田二人也配合他加快速度。
三人渐渐接近树林北面的边缘。范宗看见前头远方出现微光。一般人长时间处在漆黑中,偶尔会生起光影的幻觉,但久经特训、拥有钢铁神经的弟子当然例外。范宗断定那是真正的火光。
敌阵,就在前头。
范宗三人收慢步伐,把身体压得更低,又走前五十余步,然后在树干后停下来。
只见林外空地上生起几堆柴火,照映出幢幢人影。那些人身上各处反射着火焰的光芒,全都披戴着金属之物。
是战甲与兵器。
三人不久就习惯了亮光,林外情况看得更加清楚:这个敌方的哨阵竖立着十来面等人身高的挡箭木牌,既作掩护,也防止被人一气冲入阵内;顶戴着红缨尖盔的人影在木牌之间走动,全都披挂整齐,甲袍上的铁片随着移步发出磨击之声,在这静夜里清晰可闻。
这些军士除了佩带一般的腰刀藤牌外,几乎每一人手上或身旁都有一挺长杆,但那杆子前端并非什么刀矛利刃,而是一节铜制的器物,中间隆起成球状,前面则是铸成竹筒般形貌的管子。
其中二十来个士兵所带的长杆更是奇特,前端的铜管不只一个,而是三根呈“品”字并拢,乍看还以为是什么隆重的乐器。
躲在林中的三个巫丹弟子却都知道,这些长杆是绝不可轻忽的杀人之物。
守在这巫丹山北麓之下的军队不是别的,正是当今天下兵马锐中之锐、连蒙古铁骑亦闻风丧
胆的京城禁卫神机营。
巫丹派长年居于深山苦练,无人真正见识过火器铳炮的威力,只有一个曾经当兵的老火工,年轻时远远见过大铁炮演习试发。
“一眨眼那种威力……我这没读过书的老头子也形容不来。那时候我只想:这东西,不是人造的……”
神机营乃朝廷最强王牌,即使与边虏作战,等闲亦不会动用,这次竟远道南来,对付一个山野中的武林门派。范宗想起曾听师星昊说过,当朝天子性情随兴而发,行事荒诞不经,果然不假。
自从这三个月来不断与多地的驻外弟子失去联络,巫丹派就知道有事不妙,也自然联想到先前断然拒绝朝廷“御武令”的事情。
然后是十日之前,数量多得令人窒息的兵马旌旗,分别从巫丹山北麓下官道西面,及丹江对岸乘船横渡,水陆二路滚滚卷至,并且迅速布营列阵,将所有主要山路封锁。
巫丹派本来还未知晓,到来征伐他们的到底是朝廷哪支大军。次日就有军队的使者登上山来,将提督太监张永的招降书送到“遇真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