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诛杀刘瑾有功的张永,本来也是正德皇帝宠臣,继承了刘瑾的司礼监高职,但不久之后地位就日渐被钱宁等新宠取代,三年前更因为手下盗取官银被人大造文章,遭皇上免去一切职务,但得到钱宁说情,得以留在京城闲住;去年乾清宫遭了一场大火劫,钱宁又向皇上进言,推荐张永负责重建,结果张永幸不辱命,仅花了四个月就完工,令龙心大悦,再次任命他提督禁军。钱宁对张永虽然有恩,但今次的大事仍然必须预先向他打个招呼。
钱宁另外做的一件要事,就是命人暗中送了一封密函往别苑“豹房”,交给目前最得皇上宠爱的宋美人。
两天之后,钱宁打听得知江彬因要处理“外四家”亲兵的事务,暂时不在皇帝身边,马上乘机入“豹房”求见。
钱宁身为“皇庶子”,入“豹房”自是通行无碍。皇帝朱厚照没有了江彬这玩伴在身边,正自闷得发慌,一听闻钱宁不召自来,就快快让他晋见。
钱宁步入那极尽豪奢的大殿,看见半裸着身子的皇帝倚坐在一张胡床上,一手握着玉杯,另一手将纤弱的宋梨腰肢抱住。
宋美人一如钱宁预计也在场,钱宁心里不禁暗笑。
皇帝朱厚照一边呷着酒,一边瞧着大殿侧那个巨大的金笼。里面那头花斑豹子因为囚禁日久,已经失去从前精悍高傲的姿态,身上好几处皮毛都已脱落,懒洋洋地伏在笼中央。
皇帝看着豹子,表情颇是失落,这时见钱宁到来才提起精神,大声嚷着:“干儿子!快来!说说看,有什么新玩意?”那神态与其说是荒唐天子,不如说更像街头的流氓老大。
“恭贺陛下!”钱宁摸透皇帝的性情,一上来先说好事:“先前陛下所赐‘忠勇武集’铁牌,众多武林门派皆已称臣接旨,从今以后天下成千上万的高手,皆为陛下马前猎犬!”
朱厚照一听,神色大为兴奋,放下酒杯和宋梨,叱喝着就在室内打了几下拳脚,接着哈哈大笑:“好!之后就要想想怎样用他们……不如都召来宫中给朕演武,如何……?”说着又再坐马挥拳。
钱宁看见皇帝打的几招,又是先前见过的巫丹派“巫丹拳”招式,显然对巫丹念念不忘,于是趁机又说:“可是……陛下,也有不识抬举的野武夫,竟将铁牌退还,将宣旨的公公踢下山门,拒不受封,更说出……”接着不说下去。
朱原照呆住“他们说什么?”
“大逆不道的话,儿臣不敢复述。”
“朕准你说。”朱厚照的笑容收起来了。
钱宁故意清一清喉咙:“那等武夫竟说:‘天下间无人能驱策我们巫丹派!’”
“就是……巫丹吗?”朱厚照脸上尽显失望。
“陛下,巫丹那群野猴,上次到来御前献艺已极是无礼,这次更将朝廷的封赏视同无物,已然入于叛逆之列!”
“没这么严重吧?”皇帝失笑:“不过一群躲在山里练武的家伙罢了。”
“陛下也许不清楚:巫丹派近年四出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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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吞灭了不少武林门派,自称‘天下无敌’,图谋野心不可小觑。虽然此刻他们口中那个‘无敌’只是用于武林,但难保将来势大,不会再换个更大的目标……”钱宁顿了一顿又说:“普天之下,别说是人,草木禽兽等众生命运,皆率听陛下的决断!岂能容得半句公然违抗王命的话?陛下仁厚,但违逆者绝不可姑息,否则后患无穷。”
“哈哈……”朱厚照听了却笑起来:“那是说巫丹派有天会来取朕的江山吗?好呀,就给他们试试看,有没有这个能耐?”
钱宁听了心感不妙。皇帝似乎对这事不太敏感,继续如此下去,再难说服他。
可是这时候,另一个人说话了。
“是否有天让那姚连洲来抱臣妾,陛下也不介意?”
宋梨倚坐胡床上,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她的脸似乎毫无表情,却自然散发着一种令男人不想放手的美态。
皇帝听了脸色大变。他用罕有的狠恶表情盯着宋梨:“美人,你说什么?”
宋梨的心其实跳得厉害,紧张得快要呕吐。她知道自己正冒着杀头的危险,但仍强忍着恐惧。
这是向巫丹派报复的最佳时机,也是最后的时机。
要让那些用剑的家伙,一个个都后悔。
“陛下不是说,不妨让巫丹派试取天下吗?”宋梨鼓起绝大的勇气说:“臣妾读书不多,但倒知道这个‘天下’的意思,就如钱大人所说,是普天之下的一切。包括陛下珍爱的兵马,包括这座宫殿,包括这里养的虎豹,也包括臣妾。”
宋梨一语警醒了朱厚照:他所以能如此纵情享乐,只因坐拥这江山,并具有任何人也不容违逆的权威。
皇帝的面容再次变了。这次终于像个掌管万民的权力者,眼神里透着不再为个人喜恶支配的冰冷。
他所以仍能稳坐王位到今天,靠的是这一种自保的本能。当年决断地向宠信的刘瑾开刀亦是如此。
“那么干儿子你说,该怎么办?”
“儿臣恳请陛下马上下旨发兵,讨伐巫丹派。”钱宁在时机最成熟一刻,终于说出这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