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猎这时看见,薛九牛在巷子对面一座屋子窗前,不断焦急地向他招手。邢猎踏着无声的脚步过去。
薛九牛示意他从窗口往内看。那窗横竖钉着牢固的木条,就好像监牢一样。邢猎从窗格子瞧进去,月光照映下,只见屋内或坐或卧,大概有二十几条身影。
再仔细看清楚,这些人都是女子,一个个衣衫不整,头发蓬乱,足腕都被人用铁链锁住。屋内实在太暗,看不见她们的神情,但偶尔的动作都很迟缓,好像生了病一般。有的间断在呻吟,或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状似痴呆。
邢猎知道这些必定是术王弟子抓来的民女,看来长期被喂服黑莲教的药物,好供他们淫乐。
“为什么她们都给锁在这屋里?”薛九牛问。
邢猎想了想,明白是怎样一回事。
“术王弟子的主力已经不在了。”他说:“要不是调动到别处去,就是上了『清莲寺』,所以把女人锁到这里来。”他指一指有灯光的那几家房屋:“他们就只留下一些部下看守着村子。我想大概有十几人吧。”
“我刚才摸过了这屋子的锁,很容易敲开。”薛九牛说:“我们可以救她们出去。”
“不行。”邢猎断然摇头:“今夜之行,就连一丝一点迹象都不可给对方察觉。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跟他们正面交锋。”
目前黑莲术王仍未知道邢猎等人底细及有否后援,看来仍未会轻率大举进攻庐陵县城;但要是他得知邢猎竟来深入刺探,感到危险大增,可能就会马上开战。
“可是她们”薛九牛焦急的说。
“你说过,绝对不会碍着我的。”邢猎冷冷打断他。
薛九牛为之语塞,低下头来,手掌却紧抓着腰带上那包着布的尖刀。
“打仗就是这样。”邢猎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里面压抑了许多过去的痛苦:“为了最后的胜利。我们会再回来的。”
邢猎迈开脚步,正要绕过村子往山上去。薛九牛却又说:“她们都是人家的妻子和女儿啊。”
邢猎回头,瞧着身子激动得微颤的薛九牛。
“我不明白啊。”薛九牛说:“为了打胜,就得放着眼前的人不救吗?”
“我说过了,这一战关系整个县城百姓的性命。”邢猎说:“你想那是多少口人啊。”
“就因为里面的人少吗?”薛九牛问:“假如里面有五十人呢?一百人呢?两百人呢?多少人我们就放着不管?多少人才该出手去救?”
薛九牛这说话,令邢猎停下脚步来了。
“有一次,这班妖人到我的村子来……”薛九牛又继续说:“他们杀掉了我邻家的小虎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妖人走了之后,村里的其他人没有为小虎流过一滴眼泪,只是说:『幸好没有多杀人啦。』”
邢猎默默听着薛九牛的话。
“他们就好像在说:小虎死得真值。”薛九牛的眼眶里湿润了。
邢猎听着这个历练远比自己少的乡村小子,却似乎被他提醒了一件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不只是打仗啊。
薛九牛强压着声音,拭去眼里的泪水,抬头却见邢猎已然静静地拔出雁翎刀来。那斑驳而哑色的刀刃,只淡淡反映着月光。
“一个都不可让他们上山报信。”邢猎斜挽着刀走出去。
走往那亮着灯光的方向。
薛九牛胸膛热血急涌。目送邢猎的雄壮背影隐入屋檐底下的黑暗后,他才四处找能够敲开那门锁的石头。
这时在邢猎所去那个方向,忽然传来了一记闷响,打破宁静的黑夜。接着是杯盘摔破的声音。几个人急跑的脚步声。愤怒的叱喝。
然后是死亡的惨叫。
薛九牛举起石头,正要砸向那门锁时,却看见前面暗巷有个黑影急促地走动。
他追过去看。月光洒落在村子的空地上,只见是个黑莲术王弟子,一边跑一边还在束着裤子的腰带。原来此人正巧在村子另一边解手,被那头的厮杀声惊动了,却没有跑过去助战,反而逃往上山的道路。
这就更肯定,对方的大军都在山中寺院里!
薛九牛想也不想,就拼命跑过去追,顺着跑势把石头猛向那术王弟子扔出!
那术王弟子听见风声惶然低头躲避,石头打不中他,落到一边屋子墙壁上。
薛九牛颤抖的手急忙摸出腰间的布包解开,亮出宰牛尖刀来,足下不停冲向对方。
一个都不可让他们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