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家仆如此的说辞,刚才已有至少三拨人用过了,且这仆人打扮看起来相对朴素,并不像是什么当红权要家仆的排场。
围在林书航身边那几人本就因‘求不得’而有些恼火了,但碍于林书航此前的一掷千金和气度所摄,倒是没人敢冲他发脾气,可见这么个穿着朴素的家仆居然都敢来跟自己抢人,也是一个个终于忍不住有些恼火,将在林书航那里吃的闭门羹火气全都撒到了那家仆身上,冲那家仆嚷道:“哪来的没规矩的家伙,你只识得你家主人,岂识不得……”
话音还未说完,却见那仆从澹澹的瞥了说话那人一眼,只将腰间的腰牌微微一亮。
只见那腰牌是王府的制式,上书一个‘定’字。
定王府……
当朝嫡皇子,纵是再怎么低调,那也不是这些寻常官吏子嗣或富商所能招惹的。
几个本是多有不满的家伙顿时闭上了嘴,林书航也是微微有些意外,随即笑容便爬上了脸来。
虽然心中早已知道此计必成,但本也以为至少需要两三天的功夫才能慢慢引出这大鱼,且都还得看运气,可哪想到这还真是运气好到家了,头一天来,就碰上了正主。
自己找的就是这位‘定王’,前韩国公,亦是不久后即将封任太子,最后带领着北宋遭遇了靖康之耻的宋钦宗赵恒!
当然,定王能被封为太子、乃至能继承大统的事,眼下除了自己这个穿越者以外,恐怕整个北宋都不会有人相信。
赵恒此人是真的命苦,年幼丧母,其母亲虽贵为皇后,但本身并不受宠,因此只是占着一个嫡子的身份,才让其在徽宗赵佶那里还勉强有那么一点点地位。
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而已。
由于自小丧母,父亲又压根儿就没心思在他身上,正所谓爹不亲娘不在,因此虽贵为皇嫡子,居住在皇宫中,可却生活得并不怎么样。
而此后随着更多的兄弟出生,特别是三弟郓王赵楷出世,此子自小聪明伶俐、文采飞扬,又精通琴棋书画,擅长画花鸟,因此格外受到宋徽宗的喜爱。
这就显得赵恒更加不重要了,在宫中也没什么地位,兄弟们明显没那么尊重他,身后又没有母系的助力,因此虽是皇嫡子,却是时常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人一向表现的是和善,对恶一向表现的是容忍,便是家仆乃至自身的吃穿用度,也都是以节省为主,怕的就是被人说闲话,让他本就已经不太好过的日子再火上浇油。
可即便如此,才刚刚十三岁,便已被宋徽宗封为定王、赶出了皇宫,搬到这王府大街来住。
这些时日,因辽国大势已去,北宋收复幽云十六州有望,因此朝中整日都是对宋徽宗歌功颂德,热议的也都是接收后的事,其中就有一样是定王赵恒目前最关心的,那便是太子之位。
按理说,应该是立赵恒这嫡子为太子的,但皇意摇摆,有意废长立幼,要立三子赵楷为太子,加上赵楷母亲王贵妃本是宫中女官出生,曾拜当初的宫中管事、亦是如今权倾天下的童贯为父,因此颇得朝中朋党的助力,也都有意要封赵楷为太子……
这些都让定王赵恒如今是天天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他这闲散王爷平时也没什么事做,偶尔便爱来这茶馆散散心,今日也在,正好瞧见此前曹勋与林书航的一场好戏,心中便动了念。
不知这算命道人,能否算得出我的未来?若给个痛快话,便说没有当太子继大统的命,那也算是让自己死了这条心,以后也好过些舒心的日子……于是便差人下来请,这才有了适才家仆亮腰牌之事。
林书航心知正主到了,倒也不装,冲那仆人拱了拱手,笑着说道:“王爷相招,不敢不往,便请带路。”
那仆人将林书航领上了二楼,但见那帘子一掀,一个清瘦秀气的年轻人正端坐在茶屋中。
此人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但那微微皱起眉头和细长的眼线,却仍旧是给了人一种已经看遍人间冷暖的感觉。
他脸上挂着澹澹的微笑,身前摆放着一套茶具,正慢条斯理的沏着茶,年纪虽轻,气度却是不凡,就是眉目间多了些许阴柔之气,并不够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阳光。
林书航微微一笑,冲他起了个稽首,更不与他打什么哑谜,开门见山便已说道:“贫道久候王爷之招,已有多时了。”
“久候?”赵恒微微一奇,停下了手中沏茶的动作,笑着说道:“先生莫非早就算定了与我有今日一会?”
“正是。”林书航笑道:“不仅如此,贫道亦知王爷正在烦恼什么,更知王爷心中所想所求。”
“先生神算,适才已经见识过了。”赵恒的眼神微微一动,但毕竟是将好奇按捺了下去,继续沏茶,一边笑着说道:“但要说先生知我所思、知我所求,那恒倒想要考究考究先生,可肯一试?”
林书航微笑着看了看站在旁边伺候的家仆,只听赵恒说道:“此人自幼跟我,忠心无可置疑,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其实很简单,王爷所虑之事,乃太子之位不稳也。”林书航微笑着说道:“而王爷所求之事,倒未必一定要争到这太子之位,反而是想寻求一个解脱……或许,如果有人告诉王爷,说你已无望争位,王爷反而轻松了,但求做个闲散富翁,也不失一世逍遥。”
赵恒的心里微微一颤。
坦白说,要说有人看得出他定王正在为立太子的事儿着急,那真不算什么稀奇本领,休说这算命先生,满朝文武又或是多少了解一些北宋朝堂之事的人,谁又看不出来呢?这世上,还能有不爱皇位、不爱大统、不爱那太子之位的皇子?从古至今恐怕都没几个吧。
可要说有人能将他赵恒的心思分析得如此透彻,连他在意的其实并不是太子之位,只是想无论死活但求给个痛快,连这点都能说准,那恐怕整个汴京城,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奇人了。
赵恒将沏好的茶移了一杯到林书航桌前,此时脸上才终于多出了一丝澹澹的忐忑与动容:“先生既看得出来,那可能帮我解惑否?”
林书航大笑起来,将那杯端起一饮而尽,一边爽快的说道:“我若无此心,便不会专来此寻王爷了,我有一术,可教人窥探天机未来,亦正因我已提前看过了天机未来,才会生起寻找王爷之心,王爷若果真有意,只需随我一试,便可知真命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