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赞双眼赤红,与张武对视一眼,咬牙厉声道:“守备师将士听令,给我就地格杀这些乱臣贼子!”
“杀!”
忽而一阵战鼓声响彻四周。
广场北侧的长街上,一支望不到头的精锐步卒列阵前来,领军之人正是广平侯谷梁。
刘赞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守备师虽然有三万人,可是在北门附近的只有五千人,因为他还要分兵围着广平侯府和中山侯府,其他地方也要留一些兵力驻守。原本这五千人足以解决孤身入城的裴越,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谷梁竟然凭空变出一支精锐步卒!
裴越看着近乎疯狂的刘赞,淡然道:“不必惊讶,这些步卒是武定卫,城外的武定卫其实是平南卫。”
刘赞猛然明白过来,他曾经在王府中对已经丧命的段九说过,整件事其实是他和开平帝之间的相互算计,两边都藏着后手和谋算。然而裴越却在开平帝决定去兴梁府祭天之后,接下来的七天时间里玩了一手偷梁换柱,暗中将武定卫步卒打散伪装藏在都中。
这才是谷梁整整一夜都没有出手的真正原因。
刘赞又想起被叶七救出来的二皇子,此刻脑海中一道闪电炸开,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裴越之所以让二位皇子连夜返京,本就是存着试探和设局两重心思,倘若刘赞能够悬崖止步,那么都中一切正常。可他要是想利用这二人做些事情,便会陷入圈套之中,方才二皇子的突然出现才是改变局势的致命一击。
圣驾在内,十余位重臣站在裴越身边,面对守备师兵卒的刀枪没有半点惧色。
谷梁领军在外,以他在军中的威望再加上武定卫的实力,这一仗没有任何悬念。
守备师五千将士紧张到无法呼吸,纷纷看向刘赞和张武,等待他们的号令。
张武狰狞地说道:“殿下!”
刘赞就像一个陷入死地的赌徒,他猛然挥手道:“杀!”
守备师兵卒开始向前挺进,远处的武定卫在谷梁的率领下开始加速冲锋。
局势千钧一发,裴越看了一眼旁边神情凝重的重臣们,毫不犹豫地挺身上前,迎着那些兵卒的刀枪怒喝道:“大梁圣驾行营防卫总管裴越在此!今日擅动刀兵者,满门抄斩杀无赦!”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立刻跟上:“大梁大皇子刘贤在此!尔等想造反吗?”
其余重臣哪里不明白时机的重要性,纷纷坚定地站了出来。
“大梁军事院左军机王平章在此!”
“大梁政事堂右执政洛庭在此!”
“大梁御史台御史大夫黄仁泰在此!”
“大梁政事堂参政韩公端在此!”
“大梁吏部尚书宁怀安在此!”
“大梁石炭寺监简容在此!”
……
一道又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每个人说完之后都会扭头看着裴越。
守备师的兵卒被这些声音惊住,看着圣驾前方十余位凛然肃立的大人物,一时间竟然不敢继续向前。
当最后一道声音落地之后,裴越深吸一口气,厉色道:“圣驾当前,你们敢造反?放下兵刃可免死罪,违者以谋逆造反株连九族论处!”
短暂的沉默过后。
一名守备师的兵卒丢下手中的长枪,随即就像连锁反应一样,只听响声连成一片,五千名守备师将士就地俯首。
再无一人手执兵刃。
当此时,谷梁已经带着武定卫杀到跟前。
刘赞看着远处仿佛代表整个朝廷的裴越,再看向身边还剩下的张武和李炳中等人,忽地惨笑起来。
“裴越,我要杀了你!”
刘赞反手拔出张武的佩刀,然后发疯一般冲向对面。
裴越目光平静,迎上前一脚便将刘赞踹了回去。
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单薄瘦弱无所依的庶子,而是能和叶七并肩的顶尖高手,更是能够影响这个帝国命运的寥寥数人之一。
刘赞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站起来,看向远处依旧沉默的御辇。
广场上一片死寂,夏风吹拂着他散乱的头发。
裴越缓步上前,平静地说道:“何必垂死挣扎?其实你可以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刘赞用刀撑着身体,恶狠狠地说道:“我是父皇的儿子,是大梁的亲王,而你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子,是天家给你一个机会才让你能够往上爬。你凭什么教训我?你配吗?!”
裴越皱眉道:“我的确是庶子出身,和亲王之尊比起来犹如云泥之别。但是,我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不像你这位亲王殿下,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实则心如蛇蝎。”
他凝视着刘赞的双眼问道:“知道我为何从始至终都无法信任你吗?”
刘赞怨毒地看着他。
裴越轻声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你的眼神就遮盖不住野心和欲望。换而言之,你的演技太差了。”
虽然这是刘赞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但是从裴越的语气和神态中就能领会其中的含义,原来从头到尾,他在裴越眼中只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小丑而已。
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裴越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御辇。
周遭忽然响起一片轻呼声。
裴越没有回头,他知道刘赞唯一的选择就是自尽,即便此人想苟延残喘,开平帝也不可能接受。弑父杀兄显然已经逾越皇帝的底线,恰如昨夜在行宫中皇帝所言,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逼迫过刘赞,更没有让几个儿子斗兽,今日这个结局是刘赞自己的选择。
那些官员们神色各异,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惶惶不安,有人面色惨白。
成阳侯张武自尽而亡,丰城侯李炳中跪地磕头。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并未结束,反而会是一场大清洗的开端。
或者说,他们当中很多人的命运都掌握在那个走向御辇的年轻人手里。
裴越成为所有视线的焦点,他却没有太多激动的情绪。
抬头看向澄澈的天空,阳光明媚,风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