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亦笑了笑,感慨道:“连裴公爷都只能窝在那座湖心岛上,我不觉得自己能够和他并肩,当初他身边有先生和沈大人,也只能假死脱身,我又何必自找麻烦。如今的大梁足以称为盛世,西吴国力大损,南周偏安一隅,皇帝掌控朝野布局天下,翻开史书压根找不到能在这种时候造反成功的例子。”
谷梁叹道:“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裴越看着他略显落寞的神情,知道他想起先帝和当年的故事,便岔开话题问道:“伯伯,你见过祁阳长公主吗?”
谷梁随口应道:“我家出事之前倒是见过几面,那还要追溯到太宗年间。中宗继位之后,利用给太宗守陵的名义夺了祁阳的权柄,隔年就是楚国府谋逆案爆发,没两年祁阳就……”
他忽然止住话头,神色古怪地望着裴越。
裴越一脸纯真地迎着他的目光。
谷梁哭笑不得,随即板起脸说道:“你这小子居然想方设法地套我的话。”
裴越摇头道:“伯伯这就冤枉我了,只是想到你是太宗太和十六年生人,祁阳长公主生于太和五年,虽然差着十年,可勉强能算同个时代的人。那时候祁阳长公主朝野上下无人不识,伯伯应该知道她的故事。”
谷梁按下心中的遐思,好奇地问道:“你为何突然对祁阳的故事有了兴趣?”
裴越壮着胆子问道:“听闻她不仅天赋奇才,uu看书www.uukanshu.com更称得上风华绝代,不知伯伯可曾喜欢过祁阳长公主?”
谷梁再也忍不住,蒲扇大的巴掌闷在裴越后脑勺上,笑骂道:“臭小子,胡说什么呢?让你伯娘听见可就麻烦了。”
裴越这个问题多少有些不恭,就算祁阳长公主没有过世,活到现在也已六十四岁,这年纪做他的祖母都足够了。好在谷梁没有真的生气,那一巴掌力度不大,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亲近举动。
他状若无意地问道:“伯伯,祁阳长公主的后人都过世了吗?”
谷梁没有任何迟疑,平静地答道:“是的。”
裴越便没有再问,看了一眼黄昏的天色,行礼道:“今日能得伯伯诸多教导,于我来说获益良多。只是时辰不早,我先回府了,改日再来陪伯伯饮酒。”
谷梁已经喝了三壶钓诗钩,但是眼中毫无醉意,显然千杯不醉的名头没有任何水分。他返身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微笑道:“去跟你伯娘说一声,蓁儿就先别见了,至少定亲之前不要见,免得你伯娘又要在我耳边絮叨。”
裴越应了下来,转身从容离去。
谷梁独坐亭中。
他仰头望着天边夕阳,拎起一壶酒,却迟迟没有凑到嘴边。
“祁阳公主啊……”
他轻轻叹了一声,举壶对嘴,琥珀色的酒液汨汨流下。
映出残阳似血,往事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