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裴越的身影,数十名藏锋卫的伤兵不由自主地露出羞愧的表情,方才陈希之带着二百人突袭营地,他们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虽然知道裴越不会因此怪罪,可是一想到之前这位年轻爵爷对自己的宽厚仁义,不禁还是觉得无地自容。
孟龙符却没有这种情绪,相反他在悄悄地观察不远处的陈希之。
旗山冲一战,他的小腿骨被敌人砸断,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无法痊愈。但这不代表他就是个废人,只要能豁出去冒着残疾甚至阵亡的风险,他不是没有希望给那个女人造成麻烦。只不过他顶多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必须抓准时机。
陈希之望着在二十丈距离左右停步的裴越,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
她望着那些手握连弩的藏锋卫将士,轻轻柔柔地说道:“裴越,藏得越来越深了,连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能弄到这么多连弩。”
在今夜大放异彩的连弩注定无用,因为陈希之身边到处都是人质,譬如此刻她正抚摸着贾嘉的头顶。看见这一幕的贾成怒火中烧,双眼赤红,只是因为不敢触犯军规才强行按捺住冲动的情绪。
裴越没有理会陈希之的话,他望着对面的情形,借着那些火把的光亮看清楚局势,淡淡道:“这两百多人就是你最后的家底吧?”
陈希之讥笑道:“你不是天资聪颖吗?那就猜猜看咯。”
裴越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很敬佩你家那位奇女子,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造反,所以不可能给你留下几十万大军供你挥霍。横断山中八百虎贲,旗山冲里七百勇士,算上眼前这些人,我想你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其实我不太理解,你掌握着那么多财富,又有近两千人的死士班底,放在一千多年前的乱世足以建立一个王朝,为何会落魄到眼下这个地步,居然只敢在抓着人质的情况下与我见面?”
他的表情很认真,语调很平静,仿佛是在真心实意地求教。
然而这种平时的语言却让陈希之眼神冰冷,因为裴越所说尽皆实情。
唯有真实才是最犀利的伤害。
“呵。”
她从牙缝里蹦出一个音节,眼神冷峻地说道:“你以为你很厉害?说白了你只是命好而已,横断山里如果不是广平侯的儿子出现,旗山冲里如果不是叶七赶到,你早就被我剁成肉泥,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配吗?”
裴越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有句话你肯定没听过,得道者多助失道着寡助,其实帮过我的人不止谷范和叶七,还有很多你可能根本不认识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帮我的人那么多,却没有几个人愿意帮你?除了这些当年受过你家长辈恩惠的死士?”
陈希之冷笑道:“强词夺理,可笑之极。”
裴越轻叹一声,神情逐渐冰冷,沉声道:“究竟是谁可笑?陈希之,我问你,京都外围的那些百姓参与过当年的事情吗?灵州北面三府的百姓和你陈家有仇吗?你走到今天众叛亲离的地步,还要执迷不悟一条道走到黑?这些年因你惨死的无辜人有多少,恐怕你自己都算不清楚,难道你对此就没有任何的愧疚和反省?”
陈希之微微用力,将贾嘉拉到自己身边,以她的武道修为随便出手就能捏断小女孩的咽喉。
她似乎看出裴越投鼠忌器的模样,嘲讽道:“裴越,你是不是想凭那条三寸不烂之舌劝我投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