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一天晚上,朱厚照还在豹房里过了一晚上,享受了他的最后一晚上的名义上的单身生活。所以张延龄进宫的时候,皇上还在琼华岛的豹房里熟睡。
礼部侍郎曾乘之正急的不知所措。他适才进去请皇上起床,被朱厚照劈头丢过来一只鞋子,吓得抱头鼠窜出来。旁边的侍卫和内侍不但不帮忙叫醒,还在一旁笑。
见张延龄到来,曾乘之赶忙上前行礼,说了情形。
张延龄可真的急眼了。冷目招手叫站在旁边的几名内侍和侍卫过来。
几名内侍和侍卫还嬉皮笑脸上前行礼叫侯爷,张延龄跳起身来一人赏了个大嘴巴子,厉声骂道:“你们这群狗东西,皇上今日大婚,如此重要的日子,你们居然昨晚还让皇上留宿豹房,搞得爬不起身来。你们这帮该死的东西,都不知阻拦?文武百官都在奉天殿前等着皇上御驾,迎亲的王爷和队伍都等在午门外等着去接亲。天下老百姓都等着皇上大婚礼成的喜讯。你们这帮狗东西是故意这么干的是么?故意让皇上闹笑话,被天下人看不起是不是?今日不把你们这帮狗东西好好的教训一顿,便对不起大明的列祖列宗。”
张延龄一边叫骂一边拳打脚踢,几名内侍侍卫捂着脸被打的鬼哭狼嚎,连声哀求。张延龄翻来覆去的打骂,言语中将责任又往刘瑾等人身上引,说刘瑾这帮内廷之人失职,回头定要会同朝廷文武官员上折子弹劾问罪云云。
屋子里睡着的朱厚照被外边的大骂声惊醒,本想发怒,却听着张延龄的那些言语,自己也觉得有些羞愧。于是爬起身来走到门口。
“莫吵啦,伺候朕更衣。”朱厚照叫道。
张延龄忙使眼色,曾乘之赶忙上前磕头,命人将准备好的大婚礼服侍奉朱厚照穿上。心里却对张延龄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位建昌候爷的办法可真是巧妙,他可不会像自己那么蠢跑进去请皇上起床。他故意在外边喧哗打骂内侍侍卫,一来惊醒皇上,二来将责任归咎于这些侍奉皇上的人身上,避免皇上难堪。三来,痛陈利害,甚至扬言要联合群臣弹劾刘瑾。
皇上再任性,怕也得自己乖乖起床了。
事实上谁都知道,今日大婚,昨晚就算是刘瑾也不敢让皇上熬夜熬到爬不起身来的。这定是皇上自己任性而为。但是点明了皇上尴尬,用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显然更让皇上能下得了台。
终于,辰时时分,张延龄和曾乘之将睡眠不足的朱厚照迎到了奉天殿上。
接下来便是祭祖拜皇太后,之后便在礼乐声中接受百官朝拜,赐节、金册、金印等物给迎亲的大臣。礼部尚书宣读册封诏书,宣布迎亲队伍出发去迎皇后。
迎亲的人员也很讲究,要选皇族之中两位儿女双全之人当迎亲使者。让张延龄意外的是,礼部尚书李杰宣布的迎亲正使居然是宁王朱宸濠。张延龄这才意识到朱宸濠其实应该早就到了京城了,只是一直没有公开露面。两个月前在广州的时候,便从卢正方庄园的那次夜探之中听到那庄园管事说的话,说什么王爷要进京,要选礼物送人云云。那王爷便是朱宸濠无疑。
朱宸濠上前行礼的时候,站在朱厚照身旁的张延龄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位大名鼎鼎的宁王爷。宁王朱宸濠相貌堂堂,面目英俊,人也很年轻,看样子不过三十许人。养尊处优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颇有亲和力,一点也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样子。
朱宸濠自然也早知张延龄是谁,两人目光交错的刹那,张延龄真真实实的感受到朱宸濠目光中的寒意。
迎亲队伍带着銮驾金册金印凤冠霞帔,仪仗鼓乐奏起,浩浩荡荡前往迎亲。夏家众人早已在府门前等候,又是一番繁文缛节之后,吉时一到,夏氏登上銮驾,一路吹吹打打鼓乐齐鸣,从外城上御道,经正阳门而入,从皇宫正门进宫,直抵奉天门。
太监宫女们夹道欢迎,抵达奉天殿之前,迎亲使者还节复命,之后命妇诰命郡主夫人等女子陪同皇后銮驾至坤宁宫。彼时朱厚照等人已经在坤宁宫等候。在礼部尚书李杰的主持下,吉时交拜天地,完成这大婚之礼。
这之后,诏书下达,宣告大婚礼成。之后全城礼炮爆竹齐鸣,鼓乐龙灯满城庆贺,有司派发喜饼,喜糖,全城同喜。
喧喧闹闹的一整天,热闹隆重的皇上的大婚终于尘埃落定。
张延龄虽然只是陪着朱厚照跑来跑去,但也累的够呛。自己娶妻纳妾都没这么累过。关键是规矩特别多,礼部官员拿腔拿调,一步不能错,一点也不能马虎。这帮家伙好不容易逮到了表现自己的机会,当真是一个个兴奋之极。众人也都只能配合,被这帮人好好的过了把瘾,做了一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