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景仁宫往乾清宫去的路上,张延龄心中一直在思索着太后身上发生的一些变化。自己这位太后姐姐的变化可太大了。之前她生活朴素的很,衣着打扮用度居所都是极尽俭朴,但这一次进宫,无论是居所用具还是她的穿着打扮都完全不同了。
穿着的衣服华美,佩戴的首饰精美,住处也经过重新的整修,雕梁画栋甚是精致。以前来宫中和二姐吃饭,简直就是忆苦思甜的体验活动。桌上的菜肴永远都是粗茶淡饭,酒也不让多喝,甚为节俭朴素。但这次满桌子酒菜,全是上好的菜品,堪称奢侈。
这些倒也罢了,更明显的是她的精神状态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张太后以前倒也是个开朗活泼的人,但是姐夫朱佑樘驾崩之后,她便成天以泪洗面,沉默发呆,整个人也像是老了许多岁一般。很长时间都无法走出来。但现在,张太后的眼睛里有了光彩。那光彩是充满希望的和活力的神采。
张延龄感觉,姐姐似乎比姐夫朱佑樘还活着的时候的更有活力。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这种感觉还是不同的。这不能简单的归结于姐姐只是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了而已。那种感觉难以言表,但是却又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张延龄也咂摸不出那种感受来。
张太后以前可不会读什么诗经,抄写写什么诗经里的句子。她以前也读书,不过却是和朱佑樘喜好一样,看的是一些史书和艰涩难懂的易经佛经。朱佑樘不喜欢看诗经这种东西,说诗经中的一些诗文‘失之轻佻’,姐姐自然也是深以为然的。但那桌上的诗经和抄写的文字,说明以前那完全是受到朱佑樘的影响罢了。
想想那抄写的诗句内容,还有那副挂在帐缦中的背影画像,张延龄总是觉得这里边有什么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张延龄昏头昏脑的想了一路,终于决定不再胡思乱想这些事。无论如何,张太后现在的状态心境都很不错,而这也正是自己希望看到的。所以,也不必想的太多。只要她能够高兴开心便好。
……
乾清宫后殿中,朱厚照和张延龄两人对坐廊下喝茶聊天。
朱厚照午睡醒来,精神和心情都很好,君臣两人交谈甚欢。
说了一些闲话,朱厚照突然话锋一转,收起笑容来对张延龄道:“舅舅,朕有件事问问你。”
“皇上请问便是。”张延龄忙道。
朱厚照道:“你上午殿上说刘瑾派周东去搜刮行贿的事情,当真是有证据么?”
张延龄愣了愣道:“皇上为何有此一问?”
朱厚照一笑道:“舅舅,朕也不瞒你。朕上午在殿上的时候突然觉得,你是为杨廷和开脱,所以故意那么说的。其实你根本没有证据是不是?你只是想吓唬刘瑾,让他不要追究杨廷和的指责是不是?”
张延龄惊讶的看着朱厚照,知道朱厚照聪明,但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聪明和敏感。原来他居然意识到了这一切。
“舅舅,你不要担心,朕不是要追究你什么。朕只是希望能够安生些。这段时间朕心力交瘁,为了朱寘鐇那逆贼反叛的事情,朕是夜不能寐。现在叛乱平息了,朕只想此事就此了结,不要再另生枝节了。”朱厚照道。
张延龄沉吟不语,想着如何应对的措辞。
朱厚照却又笑道:“舅舅也不用告诉朕这件事的真相。朕只是觉得,舅舅不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在手,舅舅是不会站出来指责刘瑾的。朕宁愿相信你说的事是真的。但是,朕有自己的一些想法,也不瞒着你。”
张延龄轻声道:“皇上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