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道:“公公待我恩重如山,卑职岂敢欺骗公公。张永告诉卑职说。今日皇上召见众人商量对策,建昌候故意说叛军不会南下进攻,让皇上放宽心。便是让叛军有机会闹腾起来。只待叛军一旦攻下灵州,事情便不可收拾了。到那时,便是弹劾公公的机会到了。”
刘瑾的心脏砰砰乱跳。原来这帮人居然窝藏着这种居心。是啊,事情闹大了,皇上必然心中慌乱。届时病急乱投医,搞不好真的会杀了自己平息叛军的愤怒。
焦芳说的那个唐玄宗的故事不也是如此么?那唐明皇怕也是当时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如此。如果叛军当真打下灵州,后果不堪设想。
“这帮狗贼,我道今日互相咬起来,原来是故意的做戏,一起来欺骗皇上。拿国家大事当儿戏。国贼啊,这是一群国贼啊。他们连皇上都敢欺骗。可恨之极,其心当诛啊。”刘瑾咬牙怒骂道。
钱宁继续道:“还有呢。张永说,今日做两手计划。如果皇上不愿意拖延,想要即刻平叛的话,他们也会争夺领军平叛的职位。这样,平叛的事情落到他们手里,便可操纵局面,随时可以让事情闹大。就算不搞小动作,平叛的功劳也要夺在他们手里。”
刘瑾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嗔目等着钱宁道:“他当真这么说的?”
钱宁举手发誓道:“卑职若敢胡言乱语,天厌之地厌之。张永亲口对我说的。他要我万万不可将这件事说出去,他说,即便我说出去,也没有证人证明。届时卑职将死无葬身之地。他说,他跟我说这些,只是希望卑职跟着他们行事,将来他执掌内廷,会让我做锦衣卫大汉将军营统领,只要我在关键时候为他们传递消息,在皇上面前为他们吹耳边风,劝说皇上。”
刘瑾大笑连声,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没有。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狰狞之极。
钱宁说出这些话来本来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倘若是今日之前,刘瑾听到这些话,定然以为钱宁在胡说八道,甚至认为他居心叵测。
但是,结合今日上午的情形,刘瑾便不那么认为了。
钱宁说的事情完全符合上午发生的情形。张延龄蹦出来竭力劝阻朝廷即刻用兵平叛,说了一大堆的理由,便是为了证明安化王没有南下攻灵州的胆量,没有渡黄河进攻的可能。听起来头头是道,却原来只是为了说服皇上不要轻易进攻。便是让叛军有喘息之机,给他们趁着朝廷兵马集结缓慢而发动进攻的机会。目的自然是要将事态扩大,引起皇上的惊惶,再群起攻之,将这件事归咎于自己。
这已经够歹毒了,但是更歹毒的还是后面张延龄的表态。
他说他十日可平叛军,只需一万精兵便可。这虽然在所有人都看来是胡吹大气的举动。但那正是最毒辣的一招。当时自己的心里确实动了个念头,既然他大吹法螺,何妨便让他领军去平叛。但若是自己当时那么做了,便是正中他们的圈套。一旦领军平叛的差事落到他们手上,张延龄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若他战败了,则叛军势力壮大,士气更甚,局面恶化。若是他胜了,则平叛之功被他抢到手,却也不亏。总之,横竖都是他们得利。
最可怕的是他们故意落败。即便战败了,张延龄也最多不过被贬职处罚罢了。但叛军坐大,对自己将极为不利。他们也会乘机弹劾发难。
这帮人真的疯了。为了除掉自己,他们真的是连底线都不顾了。
刘瑾身上冒了一层汗,今日若非从钱宁口中知道这一切,自己还蒙在鼓里。还真以为张延龄今日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是为了平叛着想。
刘瑾快速的思索着对策。他第一个念头是要将此事禀报皇上,揭发他们的阴谋。但他又很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样的事说给皇上听,皇上怕是也不会相信吧。即便叫钱宁去作证,张永来个抵死不认,怕也无可奈何。而且,让皇上相信李东阳杨廷和和定国公英国公他们会为了除掉自己而做那样的事,怕是要被皇上痛斥自己荒唐。
皇上现在心里对自己定有不满。叛乱的事已经让皇上惊惶了,再搞出这样的事情来,怕是他真的会暴怒。后果难以预料。风险太大了。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立刻行动,让他们的计谋彻底破产的办法只有一个。
“刘公公,刘公公?”钱宁看着刘瑾咬牙瞪眼皱眉发呆的样子,在旁小心翼翼的叫道。
刘瑾回过神来,看着钱宁道:“钱总管,你很好。咱家不会亏待你的。张永说将来让你当大汉将军统领是么?咱家如今便可让你当上大汉将军统领。过几日咱家便跟石文义商议,让他上奏举荐你。你很快便是大汉将军统领了。”
钱宁大喜过望,跪地连连磕头道谢。
刘瑾道:“咱家有事出宫,回头在找你说话。你记着,今日之事,你什么也不要说。在张永那里,你要装作顺从他们。探听那边的消息,随时禀报咱家。明白么?”
钱宁沉声道:“公公放心,卑职明白。”
刘瑾点点头,吁了口气站起身来,举步出门,匆匆而去。
钱宁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刘瑾离去的方向发了会楞,伸手擦了擦额头上不易察觉的细汗,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