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和杨廷和可是熟人,当初在东宫之中,朝夕相见。为了朱厚照的学业,刘瑾可没少受杨廷和训斥。
但今时不同往日,刘瑾现在可不怕杨廷和。
“杨廷和,咱家知道你和李东阳的关系,他是你的老师,你便为他说话是么?还说不是出于私心?你们这些读书人,动辄谁是谁的门生,谁是谁的恩师,搞得便是小圈子,互相勾结结党,搞攻守同盟,互相庇护。莫以为我们不知道。李东阳是不是内阁大臣还不一定呢,他的帐还没算呢。你急着出头,莫非你们是同党么?”
皇上对于李东阳的处置一直不表态。那天晚上,张延龄跑来说什么要皇上安抚李东阳,让李东阳安抚群臣。皇上似乎被他说动了心。刘瑾随后多次劝说朱厚照不能留下李东阳,以免外庭这帮人又生事端,但是朱厚照不置可否。
所以,刘瑾这番话及时当众试探朱厚照的态度,同时也是对杨廷和的威胁。
杨廷和冷笑道:“刘瑾,你这话着实可笑。我大明朝尊儒重道,人人纲常道德。君臣,师徒,父母,夫妻,父子,这些都是纲常之道。尊师乃是最基本的道德准则,倘若这也有错,岂非乱了纲常。莫非刘公公要公开鼓吹不遵师道么?刘公公的意思莫非是要推翻纲常之理?君臣之序?”
刘瑾愕然道:“咱家哪有这么说?咱家可没这个意思,你血口喷人么?”
杨廷和冷笑道:“你就是这个意思。否则你怎会攻击我和李大人的师徒关系?将我们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歪曲为结党?若尊师便是结党的话,那么干脆毁了天下学堂,毁了官学府学,毁了太学便是。否则便是公开结党。对了还得让那些工匠遣散了学徒,铺子里的学工也全部遣散,教人技艺的全部打为结党,不知刘公公可满意了?至于说找李大人算账这种话,岂是你刘瑾该说的?国有国法,李大人是否有罪,自有皇上和朝廷律法。而且目前李大人还是内阁大臣,还没有被问罪革职,那他便还是内阁大臣。你难道可以随便污言秽语的对一名大明朝的内阁一品大员说话?颐指气使的呵斥?”
刘瑾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站在勋戚武将队列之中的张延龄暗暗佩服。杨廷和这张嘴确实厉害,句句如刀。刘瑾跟他耍嘴皮子,那岂不是不自量力。杨廷和其实也是偷换概念。事实上刘瑾并没有攻击师徒关系便是结党,刘瑾是强调他杨廷和是为李东阳说话,以他们是师徒而影射他的立场,并没有说师徒便是结党。
杨廷和对刘瑾的话意扩大解读,偷换概念造成这种荒谬结论,让刘瑾哑口无言。刘瑾虽不能说是不学无术之人,但论斗嘴皮自抠字眼耍文字游戏,却还不是杨廷和的对手。
“廷和,退下,不得胡言乱语。今日朝堂上不是争执之处,一切凭皇上定夺。”李东阳沉声喝道。
杨廷和拱了拱手,躬身退下。
李东阳倒不是不领情,他是为了保护杨廷和。外庭如今元气大伤,自己这个学生可堪大用,他岂能让杨廷和被刘瑾盯上。以杨廷和目前的身份,刘瑾可以轻易对他下手。
在外人看来,这倒像是李东阳和杨廷和谦恭退让,并不咄咄逼人的表现。特别是在朱厚照的眼里,对李东阳的谦卑很是满意。
“刘瑾,不得多言。朝堂之上,不得污言秽语攻击。更何况是李大人这样的重臣。再如此,朕不轻饶。”朱厚照也顺势而下,呵斥刘瑾。
刘瑾忙闭了嘴。
朱厚照道:“李东阳,你既然也承认行事过激,有逼迫朕的嫌疑,然则对于此次弹劾之事,你有什么看法?对刘健谢迁等人的做法,你有何意见?”
李东阳沉吟片刻,躬身道:“皇上,臣很后悔,臣没能劝住刘首辅和谢大人。也没能拦阻诸位大人上奏弹劾。这是臣的失职。不但如此,臣甚至还在奏折上联名了,臣悔恨万分。至于刘首辅和谢大人的做法,老臣认为,他们的行为自然是欠妥的。老臣也不同意他们的做法。他们本人也是一定感觉到了后悔,所以他们引咎辞职了。但老臣可以担保,两位大人绝对没有叵测之心,没有不忠之心。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