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原本没有打算查的太深,只想知道你在锦衣卫衙门里到底是谁的人。但是你的经历太过奇怪,让我不得不深究下去。你的履历卷宗上写着,你本有很多机会离开南镇抚司衙门得到重用,但是你都拒绝了。年前北镇抚司的调令副本我也找到了,你甚至有机会去北镇抚司任职,但你却拒绝了。”
“你曾是千户,却因为殴打同僚被降为百户。按理说,你在锦衣卫衙门多年,不至于不知道轻重。但你却还是那么做了。这可以理解为你是讲义气的脾气直率的人,但是我却有另外一个解释。或许你其实并不在意官职的高低,你只是想留在南镇抚司这里混日子。因为这里既清闲又不会引人注意,是个隐藏自己的好地方。既不会大出风头被人注意,又有锦衣卫的身份作为隐藏。”
张延龄微笑着缓缓说道。陈式一心惊肉跳,他没想到有人居然把自己的心思猜的如此的透彻。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便更加详细的翻找了一些关于你的档案。不得不说,咱们南镇抚司衙门的档案还是保存的挺齐全的,不光有履历档案,还有一些案件卷宗。我花了两天功夫才找到了这份已经快要被虫蛀光了的卷宗,在里边找到了你的名字。但我没想到,那居然是一桩一尸两命的溺亡案。而你的名字便是作为那可怜母子的丈夫出现在里边。当然,最终你被排除作案嫌疑,但那桩案子却至今未破。后来你入了锦衣卫,我想,作为死者的丈夫和那未出生的孩儿的父亲,你怎么会甘心凶手逍遥法外。所以,适才你说什么求个前程的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很明显你加入锦衣卫不是那个目的。”
陈式一低着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张延龄的话撕开了他心中最痛楚的伤口,而这伤口至今也没有一刻痊愈。
“……我大胆的做个猜测,我认为你加入锦衣卫的目的是为了寻仇。一种是你认为加入锦衣卫可以更好的破案,利用锦衣卫的身份亲手查出凶手是谁,为妻儿报仇。又或者是……你怀疑凶手很可能便是锦衣卫中的人,加入锦衣卫能够接近此人,更便于查清楚事实,然后亲自下手。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瞎猜。但有一点我坚信,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报仇成功。否则你也不必沉溺于酗酒,表现的如此颓废。而你不久前的告假,应该也不是什么家中有事。而是……回太原府去祭拜你死去的妻儿去了吧。因为,正月初三是你妻儿的忌日,那正是那件案子发生的日子。”
陈式一身子抖了一下,脸上肌肉扭曲,表情痛苦无比。
张延龄从桌案旁边的木盒里取出一叠装订的册子,淡淡道:“陈百户,自进入南镇抚司之中,你的告假记录都在这里。这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了,每年新年前后你都要告假十日,风雨无阻。而你这么做,正是去祭拜你的妻儿去了。我想,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可否认的了吧。”
陈式一长长的嘘了口气。原本他还想做一些辩解和隐瞒,但是当发现对方已经近乎完全的掌握了所有的情形之后,解释和隐瞒其实也没有任何必要了。陈式一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大人很是厉害,没想到如此隐秘的事情都被你洞悉了,我本以为没人会知道这一切。卑职佩服,佩服的紧。”陈式一沉声道。
张延龄重新坐下,轻声道:“陈百户,实在对不住,我不该挖出这些往事,我看得出你至今尚未释怀,那件事情一定让你痛入骨髓,肝肠寸断。我不该窥伺了你的隐私。但是,我并非故意如此。我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