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咸受翻看着各家留下的这些本子,上面详细记录着他们自己上报的历年积欠数额,侵占隐瞒田地等数量。
确实是很惊人。
淄川本就不是什么田多地广的平原地带,被两片大山包夹着,境内孝妇河和范阳河带来的狭长河谷地,总的还是地狭人多。
到了崇祯年间,这里本就不多的地,还多被青州的衡王府,济南的德王府等侵占大半,剩下的田地,也多被孔家等大族豪强占的差不多了。
就连以前县里名下的官田等,也全都被占完了。
淄川虽然地不多,但地理还不错,处于交通要道,尤其是出了淄川往北,那是一马平川的齐北大平原了,往西,也直抵济南,往南呢,又是一条必经的河谷要道,通往青州、泰安等地。
加之山区的煤铁等矿众多,烧瓷业也挺发达,所以这本来是个挺不错的地。
只是到明末时,田地兼并太过严重,土地基本上集中到了王府、士绅、豪强手里,基本上不纳税赋,工商税矿税更不用说了。
所以本地的士绅豪强很富,但衙门却收不到赋税,只能各种摊派、劝捐,最后还是压到百姓头上。
刚才那些士绅过来,不仅要补缴积欠粮赋,甚至还表示以后会如实上缴矿税、工商、关税、厘捐等。
那些人此时觉得,钱财真是身外之物。
“明府,咱们要让淄川迅速恢复稳定,得需要钱,更需要粮,还得收回些田地,否则难以展开,我们得招抚流民,屯田耕种,甚至恢复工商,恢复矿采等,现在本地这些人这么配合,正好啊。”
“是啊,趁着神策军和谢迁还在,赶紧的把事办了,否则等他们一走,估计到时这些人又要反复了。”
这几位官员都是从奉天来的,有些举人出身,也有些只是秀才出身的,但多少以前也都是有地方任职经验的。
如今大明对于官员们是要求很高的,虽然对出身要求不高,但对政绩考核极严,都有一条条一项项的要求,必须达标,否则这官也当不久。
一般偏远县令大约是三年一任,内地五年一任,而现在绍天吏部要求对官员们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官员还得每年自己写述职报告,官员的同僚,甚至上司下属也都要写他的报告。
总之考核极严,想混日子不可能。
不仅不能贪污,还得有政绩有能力,否则也是要淘汰罢免的。
大家好不容易有了个实缺,那自然是想要干出一番政绩来好升职的。干的好,也用不着三年五年了。
如今这机会难得啊,趁这热火劲,接受这些士绅们的清缴退田等,这立马就打开局面,甚至直接就是一大政绩啊。
“圣人有旨,以往的积欠等全免除了,概不追究了。”
“大人,那咱们换个名目就好,不说清理积欠,就说是助饷进贡不行吗?反正又不是我们索要,更没落我们荷包里,这银子到时全入账,该上缴国库上缴国库,该留存地方的留存地方,该上缴省里的给省里,怕什么?”
顾咸受看大家这么热烈,也便有了几分意思。
他由五品贬为七品知县,其实是事涉朝中的一个结党案,被御史弹劾结党,排除异已,诬陷户部尚书阮大铖和江苏巡抚马士英等。
党同伐异这个事,其实也没冤枉他,虽然天子再三强调不许结党营私,党争攻击,但这种事也不可能禁止的了。
顾咸受就是东林党人,他和一些原出身复社的东林党在朝官员,私底下又结了个诗社,然后一起攻击阮大铖马士英,很有几分纠缠不休的意思。
皇帝也警告过他,但他不肯罢休。
最后洪承畴弹劾他结党,皇帝便让三司立案调查,案子倒是查的快也结的快,没有怎么扩大化,处置的非常迅速,他们那个诗社的成员,全都被贬官降职,通通贬出京。
顾咸受本来是五品的部院郎中,一下子贬为七品知县了。
他也想做出番政绩,重返朝堂。
当下同意此事。
第二天,淄川县衙里的吏目等都一起来拜见,然后拿出份东西给顾咸受,他接过一看,居然是一份衙里库房账目亏空的单子,而这些县衙各房吏目们,居然表示愿意主动承担责任,补齐亏空。
看着这些吏目,好些都是本地世袭吏目,把持着一县的税赋司法等各个方面,甚至经常能把一些不懂政事的知县等主官架空起来。
现在,这些人却主动的过来,表示愿意补齐以往的亏空,而且还交出了真正的账本。
“很好,只要亏空平了,以往的事本官也不追究,你们呢继续各安其职,好好干吧!”
吏目们如释重负,长松口气,满口感激的退了出去。
顾咸受拿着那些单子独坐许久,最后叫上几位下属,“这都是神策军和谢迁的功劳,咱们还是得好好感激的,既然现在欠缴也补上了,亏空也填平了,库府充实,那就拿一些助饷犒军吧。”
“应该的。”几个官员也知道功劳本就是他们的,“正好一会跟他们谈一下,请他们帮助咱们县里把团练、保甲给搞起来。否则等他们一走,咱们手里头总不能没有半点武力吧。”
“确实,最好是能弄些武器等。”
“谢迁能够一直驻三台山是最好了。”
几人谈笑着,商量好拿出一些粮食、银两感激温虎、谢迁他们,又打算采买些蔬菜、肉等送去。
军民鱼水情,军民一家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