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鞑子控制这里时,征粮名目极多,什么驿站、贡脚、地租、漕仓、俸工、规复耗羡等名目,漕米项里还有白粮、黑豆、漕折、恤孤、耗半、脚费、公费、塘工捐、积谷、学捐。
又有辽饷、剿饷、练饷。
三饷里已经包含练饷了,可地方又征饷捐,每亩银五分,说是建乡团。然后又征河费,其它诸如自治捐、义教捐、户籍捐,甚至清丈费、征收费等名目繁多。
这些附加的费用,比正赋还高出一倍多,然后交粮的时候,最大头还是浮收,普通百姓交粮,他们各种手段,最后交粮一石,实际上却要交两石多。
有时又要折银,结果折来折去,负担又增添。
百姓根本搞不清楚这些税赋加征等到底有多少名目,反正衙门随意加派,不管干什么,直接给百姓加征就是了,甚至每次征收,还要又额外收一笔征收费,以及火耗。
反正最后实际缴纳,往往超过产出一半以上。
百姓自然是苦不堪言,许多人直接弃地逃亡,没逃的又还得承担逃亡的税赋,不给活路。
自明军来了后,税赋简单化。
过去的各种什么役啊费啊,全都统一为丁银,且定了一个固定值,每石田赋粮,加征一斗丁银粮。
不管地方有多少役,需要多少办公费等等,这个丁银都不变,田赋也不变。
最后再加一成火耗,没有其它各种什么征收费,火耗,耗上耗,浮收等了。
各种田地坡林,大小亩也都统一折成标准亩征收。
到今年更是直接实物征收,下乡征收。
之前崇祯时,再到鞑子来,百姓负担,得上缴土地所出三五成甚至更多,而现在,这么简化减负后,实际控制在了土地收成一成以内,甚至灾荒时还有减免。
所以百姓交粮很积极。
粮食收获,晒干后,立马就开始缴纳,而粮食厅也是派人下来与各地保甲先负责征收,最后收入各乡镇的粮站,然后再往府县的粮仓转。
从乡镇的粮站,到府县的粮仓,在交通线上,还设有众多转运仓,在一些重要的核心要地,还设有大储粮仓,驻军之地,还设有军仓。
这个全新的粮食收购、储备网络,为大明控制区设配、供应粮食,把粮食设配供应发挥到极致。
“大家交粮很积极啊,排着队。”
“嗯,我也没看到有那些吏役做威做福。”
队长李宝泉笑道,“以前地方各种开支,就靠那点粮银里弄了,甚至这还是他们捞钱的重要机会,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今官员有养廉银,各级衙门有公使银,上面还有预算划拔,增加了官、吏编制和俸禄,如驿站、学校等开支,都不再是由地方自己负担,而是财政划拔。
再有一个,就是上面监管的严。
征粮这事,直接由粮食厅负责,又有巡抚、分巡,总督、布政、按察使、巡按,甚至巡粮御史等层层监督,谁敢再乱伸手。
尤其是处罚起来严厉啊。
像以前收个粮,还搞大小斗,还踢斛淋尖这些,现在谁敢动手脚,那是军法从事。不怕你有手段,就怕上面动真格的。
所有东西简化以后,百姓也不会晕头转向搞不清楚了,就一亩两斗四升二合粮,敢额外多征项目,那随时可以上告。
这固定的粮,要是搞大小斗等浮收,相差大点也是一样可以上告。
以前他们一石粮敢浮收成两石多甚至三四石,但现在一石粮称量时,敢多收两三升,都是大事。
“我老家浙江严州,早就这样搞了,现在种地负担很轻,地丁火耗不超过收成的一成,种子等也没多少,如果是自己的地,一家种上五亩地交完地丁,以及种子等开销外,可以留足一家口粮,还能有些卖。再种一亩桑或二亩棉,养蚕织布,足够自家穿,还能卖钱买油盐酱醋后剩余个几两的。”
赵小楼之前一直努力攒钱,把军饷大都寄回了老家,老家严州山里地便宜,买了不少地,一家人自耕自足,又种了桑树和茶园,养蚕织丝和种茶叶,有不少经济收益。
甚至农闲时,兄弟们还能去工坊打零工补贴家用。
赵小楼现在就等着御营发老婆了。
“你说怎么以前朝廷征收那么重,还总没钱,现在就征这么点,又养官吏又养兵,够用吗?”张铁柱问。
“那是因为朝廷现在征收工商税,还有茶盐酒矿香料等专卖,又有海关,还有手工作坊、贸易、和买等获利,加上厘金,所得都快有地丁多了,听说地丁折银不过三千万,但其它这些各项都也有两千多万了,这么大多收入,当然足够了。”队长李宝泉道。
刘队副却笑着道,“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以前不管是崇祯时,还是鞑子来后,百姓负担重,地里所出五成以上上缴了,但其实并没有进入国库。
真正税赋征收额其实很低,而且地方留存数较大,上缴国库的只有部份。
再一个,百姓缴的大头,其实都是各种地方的附加、耗费,这些可没进国库,其实就是那些贪官污吏们拿走了大半。
所以百姓缴纳再多,朝廷还是没钱。
而如今我们百姓虽然只上缴一成左右收成,但朝廷是实实在在拿到手的,连那一成火耗都是归公入库,你说能一样吗?”
以前征收税赋,完征率也很低,所以百姓缴的多,朝廷却收的少,尤其是那些士绅官僚们优免,上下勾结,田亩不清,朝廷的税征的是一踏糊涂,一直以来都是那些官吏们下下勾结贪污,中饱私囊,谁又管朝廷。
以前卫所军户都成了叫花子,地被军官、官僚、勋臣侵占,大量军田既供应不了卫所军粮,还得地方补给,现在呢,大量屯所军田清理出来后,卖的卖,租的租,不仅这些田全都能收上地丁银来,而且还有大笔卖地银、田租额外收入。
明初,各地卫所屯田数达到八十九万顷,永乐时国家得卫所屯田籽粒粮两千三百多万石,而同年民田税粮不过三千一百多万石。
到了明末时,这么大数量的卫所屯田,不仅养不了卫所兵,也不能给国家额外上缴粮食,还得靠卫所附近府县提供月粮,这天坑啊。
超过全国耕地总数一成的卫所屯田,释放出来后会有多惊人?
甚至经历大明二百多年,各地许多开垦的荒地,其实大多隐瞒不报,从不缴田赋的。
说笑着,营官派人来传令。
“后勤处刚跟村里买了批玉米,营座让各队前领取。”
行军在外,沿途能够采买到粮食等物资,自然是要就地采买的,后勤处甚至还采买了不少蔬菜以及一些鸡鸭、猪等。
“赵小楼,跟我一起去后勤处领玉米。”
后勤处采买了不少玉米等,辅营装了好几大车,战营各哨队去领了三天的量。
两人背回来一百多斤玉米棒子,收获后晒了好些天后,还散发着香甜,“今晚煮玉米棒子吃,剩下的棒子都剥了,咱们接下来三天的口粮了。”
“队长,没领到猪肉,鸡鸭啥的吗?”
“鸡鸭就别想了,估计猪肉一会能分到点,先剥玉米吧,剥好了还可以送到辅营碾成玉米面,就可以做窝窝头了。”
“不就一人十斤棒子吗,这要的了啥功夫,一会就好。”张铁柱一脸轻松。
“这新收的玉米就是香,”赵小楼拿着个饱满的玉米棒闻着,他老家浙江严州,他以前都没吃过玉米,这玩意软糯香甜,就煮着吃比做成饼或窝头还好吃。
“要我说啊,现在到处收玉米,咱们去张店镇,这路上根本用不着买啊,买这么多还得背着,多累啊,走到哪,现买现吃就好了。”
“都少说几句,赶紧干活,还有重申啊,不许擅自离营,更不许骚扰百姓,谁要是违犯军纪,被宪兵抓到,吃鞭子甚至砍脑袋是活该,但不要连累大家,都给老子老实点,没事就赶紧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可别等过几天真要上阵了,却一个个没精打彩,全成了怂货,给老子丢脸。”队长李宝泉一边分玉米棒子,一边严厉提醒队员们。
“一会请刘队副继续跟咱们上课,”
“嗯,一会咱们再讲讲鸟枪九进十连环战术,尤其是攻城时的一些注意事项。”刘队副道。
张铁柱不满,“这行军在外,晚上还要讲这劳什子,就不能安稳的歇歇?”
“就你话多,闭嘴。”李宝泉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