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贶
伊斯哈有气无力的坐起来。
“主子,我替你去打粥。”包衣阿败迪斯也饿的没了形,却还是主动道。
苍蝇嗡嗡的飞舞,伊斯哈替邻居大叔那满赶了赶,可苍蝇飞了几下,又落了回来,继续在那满的伤口上叮咬。
那个壮熊一样的满人领催那满,此时却躺在地上动都没动一下,好几处伤口散发着臭味,甚至有的伤口已经有蛆在钻来钻去。
“大叔,放粥了,醒醒。”伊斯哈唤着,这个邻居从关外到山东,一路对他多有照顾。
可那满却仅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他还活着,却坐都坐不起了。
许多俘虏已经挣扎着去领粥。
伊斯哈看着那满,有些哀伤,这些天他们一直还存有几分希望,认为博洛大王能攻进关来,到时大家就有救了,可是现在博洛大王已经撤离了,据说在沂水那边还跟明军又打了一仗,又死了一千多,现在已经直接往济南而去,算是彻底的抛弃了他们。
俘虏们绝望了。
阿迪斯去取粥。
结果却端回来能立的住筷子的稠粥,里面甚至还搭了些野菜。
好些天没吃到盐的俘虏们,皮肤都开始浮肿,无油无盐无青菜,就一点稀汤吊命。
突然看到这不一样的伙食,都愣住了。
然后几个神策辅兵过来,往每人脚下扔了一条二指宽的咸鱼。
伊斯哈赶紧捡起,塞进嘴里就嚼,虽然干柴,甚至还有砂,可那久违的咸味,让他感觉浑身舒畅,甚至连身上的伤口似乎都没那么痛了。
包衣阿迪斯却捧着那条咸鱼干哭了。
“嚎什么丧呢,小心引来明军责罚。”伊斯哈恼怒的骂道,虽然这个包衣奴才一直忠心耿耿勤勤恳恳,甚至那天晚上还是他救了自己的命,可听到他嚎,他还是怒骂。
阿迪斯抹了把眼泪,“主子,明军给咱们吃这么好,这顿怕是上路饭了。”
伊斯哈愣住。
“主子,大明死牢里的那些犯人,临处决前,都有一顿送行饭的,会比提前吃的好许多,吃完了就要砍头上路了,咱们是不是也要被处决上路了?”
伊斯哈嘴里还塞着半条咸鱼干,却突然食之无味,一点也不香了。
他不由的想起了关外辽东的老家屯子,想到屯子里的母亲,弟弟妹妹们,家里还在等待着他立功受赏,等着他带赏银回家,等着他抢回奴隶牛马吧。
父亲入关抢掠受伤后,在床上拖了好些年,把整个家都彻底的拖垮了,家里全指望着他这次入关能够为家里翻身。
可现在他却在吃断头饭,要上路了。
想及此,恐惧袭来,彻底的绝望。
伊斯哈终究只是个没成年的少年,这一刻他不再是那副努力表现的老成样,他大哭起来。
“嚎丧呢!”
一名神策辅兵过来,直接一鞭子抽了过来,阿迪斯赶紧趴到主子身上护住,“别打我主子,别打。”
他说的是汉话,还是山东腔。
那辅兵愣了一下,打量着这个拖着金钱鼠尾的鞑子,“你是汉人?”
阿迪斯护着还在崩溃哭泣的伊斯哈,对辅兵点头。
这让辅兵很不解,也很愤怒,“你是汉人,你怎么还护着这个小鞑子?”
“他是我主子。”
“草,”辅兵忍不住骂出声,“你叫什么名字,哪人,怎么就认鞑子做主人了?”
阿迪斯犹豫着。
辅兵忍不住一脚把他踢翻,“说!不说就把你的鞑子主子一刀砍了!”
“别砍,我说,我说,我叫阿迪斯,”
“汉名!”
“宋鸣梧,原是兖州鲁王府宦官,崇祯十五年大清兵破兖州,被老主子掳往辽东,今年随小主子入关······”
“等等,你说你原是鲁王府的太监?”
“我原是北京宫里太监,后来拔到兖州鲁王府奉承司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