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说得激动,张红拂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作为本地情报头子,她自然留心过这位丈夫心心念的大人物,也知道对方近来终于转任武职,出镇一方。
可李渊出身大族,位高权重,身边哪里会缺人用?
就算缺人,关中人才济济,何必非要调用一个千里之外的边地小郡丞?
只为了每年喝过一两顿场面酒的交情?
总之她不信。
相比起这种不靠谱的指望,她有更加实际的情报。
“我听大兄说,四弟在丹阳统合了江南道门,如今在江淮一片颇有威望,连当地太守都礼敬有加,我们夫妻何不去投奔他?”
“虽说丹阳不如两都天子脚下显贵,但江南鱼米水乡,总比这塞上苦寒要好吧?”
“我听说大兄打算料理完私仇后便下江南找四弟,要不我们也……”
话未说完,李靖直接打断:“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走!”
“什么花盟道盟,不过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江湖闲汉罢了。顶了天,也不过能让朝廷册封一个道门威仪的虚衔,有什么前途可言?”
李靖拍了拍身上的深绿官袍,傲然道:“我如今虽然困窘,但好歹也是从七品的流内官,怎能去跟一群江湖闲汉瞎闹!”
“怎么就瞎闹了!”张红拂见丈夫一脸执拗,也是来气,“如今这世道你也不是不清楚,说不定哪天天子就不姓杨了。到那时,谁道江湖人不能登堂入室?”
“那不就成反贼了么?”李靖闻言拍桉而起,“李某世代忠良,怎能从贼!”
“况且如今群贼蜂起,正是我等良家子建功立业的好时机。我可听说齐郡张须陀、江都王世充等人因为领兵杀贼被至尊赞誉。此二者皆为郡丞,与我一般。他们能做到的事,李某为何做不到?”
夫妻二人大眼瞪小眼,终究是张红拂心软,摇头道:“罢了罢了,你非要做大隋忠良我也不拦你。谁让我当初就跟了你呢?”
“正好,塞外来了一批新柴,你何时去收一收?”
收柴是夫妻二人约定的暗号,代表着抓盗捕贼。
李靖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来头?”
“据说曾是江淮一带的贼帅,不过口音倒像是齐郡来的。如今不知为何跑到塞外,有下大将修为。”
“下大将……难办了……”
李靖脸色微沉。
这种层次的敌人,非得调集重兵才能拿得下,而且还得是十二卫精锐府兵。
且不提他一个小小郡丞无权调用府兵,单说大规模调动兵的动静,就足以让有心人警觉。
对方孤身一人行动,无牵无挂,哪会傻傻留在原地?
刚刚还自信满满的李靖,心中顿时打起来退堂鼓。
张红拂早就料到丈夫这个反应,或者说她根本就是故意以此治一治他的执拗,便要再次开口相劝。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冷不丁从酒肆外传来:“不知这个江南贼帅是否姓辅,年纪四十上下?”
李靖夫妻闻言一惊,双双扭头看向门外。
便见一位商客装扮的年轻人徐徐走来,虽然风尘仆仆,脸上沾灰,却仍难掩其俊逸姿容。
特别是双眼眸光幽邃而深沉,彷若内藏一方天地在其中。
“四弟!”张红拂最新认出来者,顿时喜上眉梢,“你怎么突然跑这来了?”
李靖紧随妻子之后也认出来眼前来客,下意识要喊一声“四弟”,但话到嘴边,想起当初西苑一战的耻辱,却终是说不出口,闷闷点了点头。
同时心中想到,以自己如今外景圆满的境界,居然直到对方开声前都没有察觉。
那岂不是说,他如今境界再次超出了自己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