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帝既希望让太子做个守成之君、又告诉太子做事就要做到底不要半途而废要有自己的主见。
这本身也不矛盾。
一方面,现在就算做守成之君,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也得不停地做事,做许多前所未有之事,否则守不得成。
另一方面,真要是太子头铁,胆魄比自己还大,真要搞类似王莽改制、均田授田之类的改革……那作死归作死,死了也不可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说这样不行。
既是做了,那就做到底,别一开始莽,后面就怂。
真要是脑子抽了,选择做了,那就对起义、反抗什么的,来一万杀一万,朝中谁反对,通通流放育空河谷,去与挖金人养狗。
千万别做到一半又怂了,那还不如不做。
皇帝也知道,这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和太子说明白、讲清楚的。但教了多少大概能明白一些。
而最关键的,做“超然的仲裁者”这个内涵,这就真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东西了。
太子看着皇帝给他画的图,皱眉思考了一阵,终于大约多少明白了一些他爹的意思。
皇帝呼了口气,缓缓道:“这些事,你一时看不透也算不得什么。虽然东宫的人也跟着去了松苏、川南等地,可他们的眼界,终是差了一些。可为长史、刺史,但恐难有管仲、乐毅之贤。”
“此事你装在心里即可。不过关于这些事,你不妨问询一下兴国公。”
“他的话,你要听其所以然,不要只听其然。知其所以然,他之然,未必是汝之然。”
“过些日子,这路的事,便要定下来。届时,你全程跟着学学。”
“为君者,未必一定要知道路如何铺、道如何修。”
“但要修这条路,民间反应、征地迁徙、协调铁厂、沿途工商、百姓影响……这些东西,你还是要多听听、多看看、多见见的。”
“待你请教兴国公的时候,不妨问问他,这路修起来会有何等影响。你记着朕的话,听其所以然、未必听其然。”
太子赶忙称是,心想兴国公一直以来都和自己保持着距离,既不靠近,倒也不疏远。
父皇叫我去问他这里面的事,是说修路这事,也要他来负责?
于是太子便道:“父皇,兴国公自松苏回京,忙于无定河事。儿臣以为,无定河事,足见兴国公手段,一举三得。若能多听兴国公指点,必有裨益。”
“若修贯穿中原之铁轨路,若兴国公来办,定能事半功倍。”
皇帝不以为然,淡笑道:“此事如何需用他去办?杀鸡用牛刀。这事和无定河事不一样,无定河事,最小的恰就是无定河事。其余京西至京城的煤炭、黑龙江畔的移民实边,铁路修筑之衙门组建,这才是大事。”
“万事俱备,真到修路的时候,哪里用得着他做此等事?”
“朕说了,修路过程中的百姓态度、迁民补偿、置换土地、沟通协调等,这是朕让你去多学多看,知晓民间烟火事的。”
“朕叫你去请教兴国公,不是让你去请教这些东西的。”
不过皇帝也没有再表示孺子不可教之类的意思,说完之后,便让太子退下。
…………
两日后。
太子设宴,专请了刘钰,大张旗鼓,也算是传达一个信号,这是皇帝让他请的。
简短的客套之后,太子就说起来了“第一条铁路往哪修”的话题。
既然皇帝的意思,是说比如沿途需要迁徙人口、平整坟地这样的事,要让太子自己去理解,太子也就没有往这方面问。
这条路本身就是印度问题的延伸,大顺不打印度搞商业资本劫夺积累资本,基本上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修得起这样一个此时看来有些魔幻的庞大工程。
收了税,修路,刘钰当然是支持的。
但对这条路能对大顺产生多大的影响,刘钰却不觉得会很巨大。
既然这条路本身就是印度问题的延伸,那么农业作物的转型之类的影响,基本上可以确定,没啥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