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对此表示同意。
他虽在中国很久,但并没有什么亲中情绪。
不过,却有畏中情绪。
他一直住在京城,只看到了大顺的光鲜面,完全看不到大顺内部的巨大矛盾。
在京城,高高在上,只看数据,大顺着实可怕。
冠绝世界的岁入、高效的文官体系、绝对的君主集权、贵族都老老实实的根本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三分之一的世界人口、骇人的后勤能力、皇权的至高无上……
只在京城看数据,世界第一。别去看真实的乡村、黄淮、灾荒、土地兼并等问题就好。
不管是人力、物力、财力和战术体系,汉尼拔都不觉得俄国有战胜大顺的可能。而且也毫无意义,那些此时的烂地,对俄国来说吸引力并不大。
他既有在法国留学的经验,也有蹲在黑龙江北岸修堡垒的基层阅历,加之在京城只看光鲜面的畏中情绪,都使得他极大地认同伊丽莎白的话。
而贝斯图耶夫,则考虑的更深一些。
“女皇陛下,如果我刚才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欧洲的战局,就必须要考虑大顺的影响。”
“一旦大顺真的对荷兰宣战,以及法军已经攻下了布拉格的事实,我们必须要考虑到国事诏书联军失败的可能性……甚至,奥地利被肢解的可能性。”
“法国、普鲁士、大顺、西班牙、巴伐利亚、西西里、那不勒斯、撒丁……他们都是盟友。如果不出意外,如果联盟一直持续,奥地利被肢解的可能性极大。”
“我们应该利用这个机会,谨慎地选择我们的外交政策,不要过早的选择盟友。”
“我们此时应该竭尽所能地应对瑞典战争,达成彼得大帝的梦想,夺占芬兰,让芬兰湾成为俄国的内海。”
“如果中欧的战事继续发展下去,我们最好还是保持中立。必要的时候,可以出一些雇佣军支持英国,但需要英国给予高额的金银补助。但如果有人拉我们对华宣战,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贝斯图耶夫敏锐地觉察到了大顺如果对荷宣战将会造成什么影响,那将意味着奥地利那边将无可用的盟友。
尤其是英国还在陷入与西班牙的詹金斯耳朵战争的局面下,荷兰的金币支持,几乎就是奥地利翻盘的最后希望了。
他也非常认同伊丽莎白的想法,不要对大顺开战。荷兰要是能给个1000万英镑,也就是3000万两白银,倒是可以考虑,问题是荷兰给得起这个价吗?
之前奥斯特尔曼和中国方面签订了西北界约,俄国方面也前往西域考察过,基本上已经认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西域的准噶尔部暂时不可能有叛乱的能力了。
一方面,伴随着当年大顺进军西域,一战瓦解了准噶尔的军事力量,也带来了另一种对准噶尔人来说可怕的东西。
天花。
大量迁徙到伊犁地区垦殖、筑城的退役士兵;几次交战的大规模人口流动;来回流窜的商人……
这些都让这种可怕的疾病,不受控制地在西域爆发了。
中原的人,对天花已经有了很强的免疫能力,终究被折磨了太多年。而一直游牧的准噶尔部,又不像是土尔扈特部一样经常跟着沙俄去欧洲打仗,他们对天花的抵抗能力极差。
几年下来,各部族死伤惨重,丁口锐减。
另一方面,大顺采取了与应对漠南蒙古、喀尔喀蒙古类似的政策,限制迁徙、分成小片。
同时,又加上了一道可怕的锁。
棱堡。
几处要地的筑城已经完成,依靠迁徙过去的人口组成的汉城,配上棱堡体系、大炮和燧发枪刺刀,就算没有这一场天花,准噶尔部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而且分成小部族之后,谁反抗谁就死,草场部众归别人。
鼓励检举、鼓励揭发。
分化瓦解,干得好进京过好日子,干得不好在这里放羊苦哈哈。
若有反叛,大顺出炮兵和步兵,其余部族出骑兵。打赢了瓜分草场、人口。
一套组合拳下去,有反抗之心的也要掂量掂量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俄国其实对大顺没有任何的威胁能力。
历史上,俄国在确定西进之后,策动了准噶尔的达瓦齐·绰罗斯等人叛乱;得到了奥斯曼首都突发大火烧了两天一夜的消息、以及埃及和巴格达爆发大规模反土起义;得知萨菲波斯被摧毁后的阿夫沙尔王朝陷入内乱,藩镇征战不休。
确保没有后顾之忧,这才最终坚定了西进的决心。
而现在,大顺对西域的统治逐渐稳固。
这些年大顺的皇帝还是挺有钱的,一方面有蒙古贸易的收益、一方面还有日本贸易的收入,这些内帑的收入可以使劲儿砸钱。
砸钱砸出来的二十万移民和西域七城,以及二十多个棱堡锁链,都是最终签订了西北界约的重要筹码。
打铁还需自身硬,即便有外部环境和欧洲战局的优势,若没有内部统治的安稳,这个界约也不是那么好签的。
同时贝斯图耶夫对大顺这些年一贯的“善于抓住机会”的做法,也颇有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