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长什么模样?”
听到此处,吴良下意识的问道。
“这……”
胡昭微微愣住,迟疑了一下才苦笑道,“此人究竟长什么模样我还真记不清了,不过若是再见到他,我或许还能够将他认出。”
“嗯,你接着说。”
吴良见胡昭不像是刻意隐瞒,因此也不便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示意道。
“唯。”
经过吴良的pua,胡昭此刻已经将吴良当做了辈分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前辈,又是极为恭敬的施了一礼,继续说道,“原来那人竟是游赏温泉时误入歧途,以至于一时之间无法寻得出山的路,如此在山中转了好一阵子又累又渴,好不容易才遇上了我,于是便跑来向我求助。”
“我好心为那人指点了道路,本来以为他问完了路便要离去,哪知他瞧见我手中的果实却一连吞咽了好几口口水,竟说自己好几个时辰不曾吃喝,如今又累又渴走不动了,想用一枚玉佩来换取我这‘木瓜’解渴,他竟将这果实当做了寻常的‘木瓜’。”
“这果实可不是俗物,我虽不知是好是坏,不敢轻易食用,但也断然舍不得给那人吃了,万一这果实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岂不是便宜了他。”
“不过转念再一想,我既然不敢轻易食用,留在手中怕也只能将其放烂,就算这果实真有什么神奇的功效我也无从知道,既然此人执意要吃这果实,倒不如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分一点给他先来食用,如此也算是有人自愿替我试险了。”
“倘若他吃过之后并无大碍,甚至还获得了什么难得的机缘,我再将剩下的果实吃下亦是不迟,而倘若他吃过之后遭遇不测,那也是他自己非要吃的,我又不要他的玉佩,自然也就怪不得我了……其实我也知道此举乃是卑劣小人所为,可那时我已被迷了心窍,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做了出来。”
“于是我将那果实分作了两半,将小的一半递给了那人。”
“那人见我不要玉佩,连连对我道谢,想来也的确是渴坏了,三下两下便将那果实囫囵吞了下去,吃完一抹嘴巴好不惬意,还连连称赞这果实香甜美味,乃是他此生吃过最甜美的木瓜。”
“我见状不敢搭话,只是忐忑的观察他有何变化。”
“起初他倒十分正常,就好像只是吃了一只普通的木瓜一般,可待他向我道别准备离开时,面色却是忽然一白,整个身子不听使唤的瘫倒在了地上,我忙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他喉咙却只能发出‘咯咯咯’的冒泡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见状怕闹出人命来,又连忙上前试图将他搀扶起来,带回城内教医师为他诊断一番。”
“他却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我甩出一丈来远,接着便似是爬虫一般身子僵硬的在地上翻滚起来,嘴巴里面还不停喷出白色的泡沫,更吓人的是他的眼睛,鲜血不知何时已经充满了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向一头吃人的怪物。”
“与此同时,他全身上下的骨头亦是噼啪响个不停,就好像正在被寸寸折断一般,甚至他的手脚都出现了异变,竟能已活人断然无法完成的方式曲折。”
“我见到这一幕害怕极了,想逃却又不敢逃走,一来是怕真闹出人命来,二来则是也想看看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此那人在地上翻滚了一阵之后,总算平静了下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将他翻转过来,此时却才发现他竟已是七窍流血全然没有了气息,唯有一双通红的眼睛睁的极大,脸上还挂着难以言喻的渗人表情,就像是被活活吓死的一般。”
“那是我心中一片凌乱。”
“我有些害怕,此人死不瞑目,便是我害的,我还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教他吃下这果实,如此便也不会害了他,但直到这個时候,我仍然舍不得将这果实丢弃,竟丢下那具尸首战战兢兢的抛出了山。”
“如此过了难以入眠的一夜,我始终无法忘记那个人,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看到他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心中便充满了不安与悔恨。”
“于是第二日天不亮,我便带上农具早早出了城。”
“是我害了他,我总归应该为他做些什么,再不济也不能教他曝尸荒野,好歹令他入土为安,如此我亦可安心一些。”
“可等我到了地方,前前后后寻了个遍,却再也寻不得那人的尸首了。”
“难道是被什么野兽吃了不成?可是在他昨日死去的地方,一丁点野兽撕咬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亦是没有留下任何残渣,我心知这一代少有大型野兽出没,而这么大一个人的尸首,自是绝没有什么野兽能够将其完整拖走,因此基本可以排除这种情况。”
“可若非如此……”
“那时除了通往温泉的一条小路,就连通往山上那座太一祠的道路都已经荒废已久,基本不会有当地人会到来这个地方,况且若是真有人见着这具面容渗人的尸首,只怕也断然不敢轻易触碰,只会吓得屁滚尿流,因此我觉得这种可能也并不大。”
“虽然我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具尸首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再后来,我回到城内也不曾听有人说起在山中发现过尸首的传闻,这件事虽然令我十分不安,但久而久之也就渐渐淡忘了。”
“不过那古怪的果实我却并未遗忘。”
“为了搞清楚那人吃下果实后究竟经历了什么,后来他的尸首莫名消失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又用那剩下的大半个果实做了许多次尝试。”
“我当然不敢再教人去食用,后来用的都是从田间捉来的田鼠。”
“大部分田鼠一旦食用了果实,亦是会像那人一般身子僵硬四处打滚,彼时力气也十分巨大,一把便能将我用来关住它们的木箱抓出一道半指来深的口子,有次我还特意在田鼠服下果实之后放入了一只猫,结果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猫竟被田鼠抓的遍体鳞伤,甚至有的伤口深可见骨,好不容易逃出来之后,没多久便一命呜呼。”
“而与那人截然不同的是,那人最后只是七窍流血而死,而这些田鼠最多只需一盏茶的功夫便会爆体而亡,一时之间到处都是飞溅的内脏、残肢与皮毛,好不血腥。”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的田鼠斗落得这么一个凄惨的下场,还是有一只田鼠活了下来。”
“这只田鼠起初与其他的田鼠并没有两样,只是到了最后却并未爆体而亡,而是像此前那人一样七窍流血没有了生机。”
“我心中的倍感疑惑,于是便没有立刻将它处理掉,而是继续将它留在木箱中关着,观察它接下来还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如此或许便有可能解开那人的尸首莫名消失的原因。”
“结果过了几个时辰之后,我忽然听到那木箱之中有了动静,赶忙跑去看时,却见那田鼠非但重新活了过来,竟还将我那木箱刨开了一个大口子,已经从里面逃了出来,我欲上前将其捉住,怎料它主动向我窜来,隔着布鞋便对我刨了一爪子,我一时吃痛站立不稳,而它却已经借机跑出门外,从此不见了踪迹。”
说到此处。
胡昭终于停顿下来,而后坐在地上慢慢将脚上的鞋子脱下,又将布袜也解了下来,将右脚展示给吴良查看。
他的脚背上的确有一道十分明显的旧伤疤。
谷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