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官府来缉拿他的捕快。
官府就算反应再快,来找他的时候也不会打上《大梁日报》的名号。他的确给大梁报馆送纸,但不是印刷报纸的纸,而是如厕用的草纸。
别看报馆只是小地方,但因为整天跟纸张打交道,因而也有替户部采购纸类用品的职能,用量极大。
崔大郎的作坊虽小,可凭借以往家族的一点关系,还是拿到了这个单子,只是跟官府做生意,结算麻烦,又不敢催账,所以生活甚是拮据。
“那是……差不多一百两银子?”
崔斐犹豫了一下,他赶紧换了一身衣服,又胡乱地冲洗了手脚,压下血腥味,赶紧开门。
毕竟要跑路的人了,多点银子傍身,多一份安全感。
一开门,他就看到苏文用着奇怪的眼神地打量着他。
南宫,还有七八名厂卫,也在上下打量着他。
“崔举人,你一介斯文人,怎么还干这种营生?!”
南宫却是开口说话了。
苏文也很期待崔斐的回答。
他翻查了档案,终究一无所获。
最后苏文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了崔文本后裔身上去。
还真被他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发现,崔文本后裔颇多,光是旁支就有十多家,部分混得不错,但也有混得很惨的。
就如崔斐家族,因为祖父是妾生子,没什么地位,早早就分家出去,到了崔斐,家庭已经没落,只有一个小田庄,还有一个造纸作坊。
崔斐在这次抡才大典之前,都默默无名。
但在这一次抡才大典中,他却在京畿道的乡试里得到了不错的成绩,有了参加会试的机会。
本家对家族旁支出了个举人也很是重视,愿意出钱出力,帮他谋取抡才大试之后的前程。
但崔斐却一口回绝,表示自己的成功与崔家无关,将来也不会为崔家所用,算是彻底跟崔家撕破脸。
这充其量是家族内部的狗血,苏文关注不多。
直到苏文注意到,崔斐名下,有一家造纸小工坊。
而且他还发现,崔斐跟《大梁日报》报馆有业务往来,细查之下,他更是发现,崔斐跟另外两家黑工坊也有生意,所谓的生意,其实是去回收两个工坊的边角料回去当造纸材料。
苏文感觉奇怪的是,崔斐虽然有个造纸作坊,但作坊除了原先一名老仆帮忙,老仆去世后,就只有他一人经营,从购买物料到出货,都是亲力亲为。要知道,造纸可是相当耗力活,哪怕再小的作坊,没三五个人根本玩不转,崔斐一个人怎么可能经营得了?
苏文不得不怀疑,崔斐很可能身上有着某些秘密,不敢招收工人,所以才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斯文人……也要吃饭的。”
崔斐见到南宫,眼神里便浮现了警惕之色。
从着装看,他就意识到苏文几个不可能是报馆的人,再说了,就那一百几十两银子的事,需要这么多人出动?随便派个管账的就能轻松处理。
“何况我是墨家学子,经营此道,本就是应有之义,有没有中举,都是其次。”崔斐回答很得体,他迟疑着说道:“几位不是报馆的人吧?”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南宫浓粗的眉毛往上一竖:“你好歹是个举人,这点礼数都不懂?”
“……”
崔斐心里暗骂一声。既然知道他是个举人,可眼前这壮汉,为何一点敬意都没有。
这也难怪,他身体的另外一个灵魂着实不争气,做什么事都唯唯诺诺,怂包一个,中了举人,竟然还死守着一个破作坊不放。别的不说,去讨债的时候,对姓赵的放出他举人的身份,赵掌柜别说赖账,估计都跪在地上求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了,怎么会把他气醒过来,一怒之下搞出了这么多事情。
更可悲的是,那个窝囊的意识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占据着身体的主导地位,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甚至还以为是用了禁忌物“白纸”带来的后果,所以导致他做事都无法连贯,着实耽误了他许多事。
“家里太乱,实在不好招待客人,请贵客见谅。”
崔斐心里喊苦,他从南宫洪亮的声音里听出,南宫肯定是个超凡者。
不管南宫是序列几的超凡,都不是他一个步入超凡世界不久的序列一能对付得了的。
更不必说,南宫身边还有好几个人,除了苏文,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我们其实是内厂的,有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我们调查。”
苏文抽了抽鼻子,望向了南宫。
南宫自然也闻到了崔斐身上的血腥味,他可没苏文这般隐忍,直接问道:“你这一身血腥味……从哪来的?”
“……”
崔斐脸皮打了个颤,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刚……在后院杀鸡。”
“快,快!把周围都包围起来,不要走了重犯!”这时,工坊不远处响起了官差气急败坏的声音:“崔家大郎犯下这么大的罪,只要抓住了他,别说这个月的业绩可以达标,今年咱们都能评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