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皱巴巴的脸顿时绷紧,黑着脸说道:“程远南,你就只会逞口舌之能吗?”
程子被直呼其名,也不见他恼怒,可身为亚圣,还是诸多学派之中,数百年来唯一一个序列六,他淡淡一笑说道:“没大没小的,程远南也是你能叫的吗?掌嘴!”
此话一出,乌夜啼两手便不听使唤,啪啪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你!”
打出了两个耳光之后,乌夜啼才反应了过来,他被程子给控制了。
“文灵殿不是讲究规矩的地方吗?”
不等程子发话,钱浩然的脸色便一沉,对着乌夜啼怒声道:“哪怕殿主亲临,来到此地,看到程子也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亚圣,你算什么东西,敢直呼程子之名,莫非你乌某人觉得,我儒门亚圣都不配有个尊称了?”
尽管与程子学见不同,可此时钱浩然却是清楚自己应该干什么。这还真不是趁机打压乌夜啼,而是出自儒家规矩。
儒门的内斗,一向凶悍,可遇到外人贬低儒门,欺凌儒家之人时,必然会抱团一致对外。
之前朱愍便是在这一点上惹怒了钱浩然,钱浩然才找到了机会,顺势掀起了针对程子学说的论战。
因为朱愍给了把柄,所以钱浩然喷起朱愍和鹤山书院的时候,不管是儒家内部各大山头派系还是别家学派,就没有人觉得钱浩然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此时遇到乌夜啼对亚圣无礼之事,钱浩然的反应自然而然,对乌夜啼必然有所反击。
今天他连一名亚圣级别的超凡都不尊敬,来日还不侵门踏户,欺凌其他的儒门子弟?
“是某错了!”
乌夜啼看到钱浩然杀气腾腾的模样,气势顿时弱了三分。
“乌某绝无轻视儒家,怠慢程子的意思,只是刚才一时糊涂了。还请程子大人有大量,若您还气不过,那就请您再打两巴掌,消消气。”
这一次,乌夜啼把姿势放得很低。
唯有如此,才能不受人口实。要是此事被有心人大肆宣扬,对他可是相当不利的。
“好家伙……变色还真快!”
苏文对乌夜啼能屈能伸的本事叹为观止。要是他,这么快的时间里完成变脸,怕是没这么容易,也没这么高超的演技。
“很好……那就如你所愿,再来两巴掌。”
程子也是个妙人,听到乌夜啼这一番话,便淡淡一句。
“啪啪!”
乌夜啼抬头便给了自己两巴掌,这两下可比之前下手都还要重,一张脸都肿了起来。
“……”
苏文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有些吃惊。是个人都知道,乌夜啼不过是在说客套话,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可没想到程子竟然还装了糊涂,不但让乌夜啼继续自打巴掌。
“多谢程子的宽恕。”
乌夜啼含糊说道,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本想以超凡之力治好这点小伤,可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行为。
万一此举被程子视为不敬,又给他两巴掌可怎么办?
“你晋升成了史家超凡了?”
程子看了一旁吃瓜的苏文,语气中带着慈祥,走了过来。
“……没错。”
苏文迟疑了一下,回答一声,望向钱浩然,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很好……果然是好孩子,比我年轻时候好太多了。”
程子淡淡笑了一声:“我年轻时候也有过成为史家途径超凡的机会,很可惜放弃了……不然……也不用纠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圣人这种凡人才该有的烦恼了。”
钱浩然在一旁张了张嘴巴,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从某方面来看,程子的天赋远在他之上,程子成为亚圣的时候也很年轻,大概是四五十岁的样子,而钱浩然已经六十出头才摸到门槛,这便足以证明两人的差距。
不过闻道有先后,对儒门的超凡者来说,年龄从来就不是问题,若天赋不俗,只是厚积薄发,还是薄积厚发而已。
只是钱浩然与程子的成圣之途还是有所区别的。程子成就亚圣的时候,是把其他儒门大佬的道路堵死,逼着其他人走他相同的道路。
而钱浩然最不愿意的便是走程子的道路,所以他想成为亚圣,就只有挑战程子的学问一途。
而这一场论战,似乎就在今晚了。
“不急。”
程子拍了拍青木杖,对着钱浩然说道:“你在报纸上写的文章,很好,很不错……若我年轻时候读过,也不会做出那么决绝的选择了。但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也会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所选择的道路一定是对的,不容易给自己,也不会轻易给别人留一条道路……几百年来,有很多人埋怨过,可他们最终还是在这条路上走着,走得很稳,可我终究是有一点失望。”
“为何失望?”
钱浩然有些好奇。
程子的理学,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对程子以及大部分的儒家学者而言,以及足够完备,不然程子也不可能成为序列六。
“千篇一律之后,就容易死气沉沉,若都如此……哪怕一路到圣人,也是无聊得很,很好,终于有人觉得,换一种想法,可能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