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到了晾晒的时候他们才开始准备今天的午饭。
但由于先前在处理鸭子的时候花了不少时间,所以中午他们也就准备一切从简。
早上的时候陈年就已经想好了,中午直接炒一个酸辣土豆丝,再来一个宫保鸡丁,这两个菜都是比较简单一些的。
陈年在旁边切菜,孙师傅则是负责炒。
土豆切成丝,然后将一应要准备的葱、姜、蒜、辣椒、花椒等调料都备好之后,陈年便去一旁准备宫爆鸡丁的食材了。
孙师傅则是在那边开始做菜。
先将那一盆土豆丝简单的过两次水之后又下入热水锅中进行焯水,由于火大锅也大,所以焯水用的时间也不必像经常在家里那么长。
再加上一会儿还要在锅里进行翻炒,所以焯水的时间可以相比于在家里的时候稍微减少一些。
出锅之后依旧是用冰凉的井水再次浸泡着。
紧接着便是起锅烧油,下入调料进行翻炒,然后等到香味儿出来之后下入土豆丝。
翻炒的声音叮叮当当,这是只有陈年老锅和陈年老勺才能发出的声音。
但凡新一点儿出来的效果就不是这味儿。
而且陈年能看得到孙师傅的勺子,虽然头不小,但用起来好像要比普通的炒菜勺微薄一些。
还有后面手握的地方,那叫一个光滑,经年累月的使用之下这些厨具早就已经被包了浆,磨平了原本的棱角变得光滑无比。
没过多久,孙师傅的土豆丝出锅,然后陈年那边宫保鸡丁的所有材料也都已经准备完毕。
继而孙师傅又开始做下一道菜。
宫爆鸡丁如果认真说起来的话,也是发源于鲁菜的,只是后来再传入蜀地之后,再一次被发扬光大。
而且鲁菜中宫爆鸡丁的做法和川菜里的做法有着一定的区别。
但就这样看着孙师傅在那边炒菜,陈年感觉这道菜这么炒出来可能会稍微欠点意思。
当然不是说孙师傅的水平不够,或者是对于这道菜比较生疏之类的,主要还是陈年更加倾向于川菜的做法。
而且这道菜在接下来的一百年当中也在不断的进行改良着,后世当中的一些调料和这个时期的也有一些区别。
因此看着出来的成色陈年感觉应该是可以继续进行优化的,只不过或许这道菜放在这个时期来说,就已经可以算做接近满分了。
之所以不是满分,还是由于孙师傅做的是大锅菜,出菜之后不管是口感还是火候,终究要比小锅菜差一些。
但这种大锅菜吃的就是一个烟火气,如果把一会儿的氛围也算进去的话,倒是可以弥补这些上面的不足。
今天到现在就只做了两个菜,孙师傅感觉可能稍微有点不太够,
所以又让陈年把水缸里泡着的那几十根黄瓜都拍了,然后拌了个凉菜。
这些菜做好不久,在前天练武的那些弟子们便散了来吃饭了。
心中有着其他想法的钱虎和沈文比其他人来得更早,一进来就四处张望。
“孙师傅,烤鸭呢?烤鸭烤好了吗?我给大师兄送去。”钱虎急匆匆的说道。
看着钱虎急匆匆的样子,孙师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笑骂着说道:“去去去……烤鸭还没开始烤呢,而且这是给你大师兄做的,你急什么,等做好以后要端也是我们端,有你什么事?”
沈文在旁边一听,心想着这可不行啊,要真让厨房里的这师徒两人端过去的话,那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没事,我们拿就行了,二位师傅比较忙,我们练完又没什么事情做,到时候尽管把这些活交给我们来干!”沈文拍拍胸脯解释道。
陈年也知道这两个人眼中闪烁着名为饥渴的光芒,早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盯上烤鸭了。
“那肯定是不行的,烤鸭在烤出来之后还要片,这片可是一门功夫,你们做不来的,非得我师父亲自出马才行……”陈年说着。
他们二人一听这话,这才想起来烤鸭在吃之前还有这么一个步骤,原本钱虎还想说他们大可以等着在厨房里片好之后再给大师兄带过去,可又想一想这两个人在做菜上面好像一个比一个执着。
到时候肯定又会说片好之后必须得马上吃,要是片成片了再端过去口感肯定会差很多。
他觉得这两个人是说得出这种话来的。
于是最后只好转变了语气:“行吧,那烤鸭还要多久啊?”钱虎又掩耳盗铃的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可不是我们想吃啊,我就是替大师兄问问。”
“大概还得半个多时辰,反正你师兄每天也不用锻炼,多饿一会儿也不打紧。”孙师傅说道。
结果在听到这话时候,沈文和钱虎相视一眼,这时也只有他们两个才彼此明白对方眼中的意思。
“那行,先帮我们两个打饭吧,不过今天我感觉不太饿,所以也不用打太多。”钱虎又转过头来开口说道。
“你确定吗?”陈年一边反复问着,一边揭开了锅盖。
土豆丝倒是还好说,当宫爆鸡丁揭开的一刹那,钱虎忽然心中有些犹豫。
在后世当中鱼香肉丝、宫爆鸡丁作为盖饭之神的存在不是毫无道理的,没有一个声名之下的名头是浪得虚名,宫爆鸡丁作为最下饭的菜品之一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我……给我多来点这个。”钱虎当即就没有忍住诱惑,指着宫爆鸡丁大声说道。
而沈文听到这话之后有些不解,他们先前都已经说好了一会儿要去大师兄那里蹭饭。
毕竟一只五六斤重的鸭子,就算烤完之后也有不小的分量,到时候再加上葱丝,黄瓜丝,还有饼以及里面的架算下来少说也得有四斤左右。
怎么现在靡桓龃蠛子突然就叛变了?
还多要点这个?
沈文能这么想主要还是因为他站在钱虎的后面,钱虎身形高大魁梧,挡住了沈文的视线。
于是伸出手来捅了捅钱虎的后腰,刚打算说什么,这个时候钱虎一侧身让沈文看到了里面的菜。
“这让人怎么拒绝得了啊!”沈文的心防顿时也被击溃了。
原本还铁骨铮铮的打算去蹭饭,此刻满眼都是宫爆鸡丁,他想着反正烤鸭还得一会儿才能做好,自己中午吃了饭,到时候说不定都已经消化好了。
于是也变得没有那么硬气了,反而同样指着宫爆鸡丁说道:“那我也多要点这个。”
然后陈年就给他们的碗里盛了大半碗米饭,一大勺土豆丝,一大勺宫爆鸡丁,最后又在上面堆了一大勺的凉拌黄瓜。
当然这边的凉拌黄瓜里面陈年是没有放辣椒油的。
毕竟这不是在四川,北方这边的凉拌黄瓜里面搁点醋,搁点酱油,再放点盐和蒜末就已经差不多了,最后往上面滴一些香油,凉拌起来,香味马上挠儿一下就能出来。
就在陈年给武馆众弟子打饭的时候,孙师傅也同样端了一些菜出去给沈三夫妇。
直到这时陈年又将先前掏出来的那些鸭货下锅进行翻炒,按照川市的做法简简单单的炒了一小盘出来,虽然只是一只鸭的下水,量很少,但毕竟只是用来作为下酒的小菜,讲究的就是一个浅尝辄止。
随后孙师傅又取出了一个小坛子来:“今天咱们尝点儿黄酒,不过这可和我们做菜用的不一样,这些黄酒那都是我以前的一些老朋友送给我的,味道香的很。”
果然孙师傅在取了两盏小酒盅出来放在桌子上,将酒坛上面的木塞一拔开,酒香顿时就飘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倒满了两盏小酒盅,孙师傅又连忙将盖子盖上,生怕里面的味道都跑掉。
“师父,这酒这么宝贝啊?”陈年笑着问道。
“那当然了,这酒可是二十年的老黄酒了,我一共也没多少,喝一点就少一点,要不是今天烤鸭有点兴致,我都舍不得拿出来喝。”孙师傅又十分珍惜的将重新盖好的酒放回了原处。
“不过这酒今天打开了,这几天咱们就得给它喝完,要不然放时间太长就不好了。”孙师傅如此说着。
“那师父我可就沾您的光,品尝品尝这美酒了。”陈年忽然感觉还有点荣幸。
就这样他们就着小菜喝着黄酒,小口小口的抿着,陈后的感觉不断在口中回荡,这粮食酿造的黄酒入口咽下之后还有回甘,但又有一点微微的上头。
可这种程度的上头又不至于让人醉掉,反而会有些提神。
再加上二人对于这种度数不高的酒都不会上头,所以喝完之后一个个眼睛瞪得贼亮,脸上却没有半点的醉酒驼红之色。
就这样,这师徒俩人吃过了午饭之后才又开始捣鼓烤鸭。
到这会儿烤鸭已经晾的差不多了。
孙师傅拿出来看了看,看到上面的成色已经相当完美,便指挥着陈年去院子的一角抱过来一堆柴火。
“这些柴火是我昨天弄回来的一些枣木柴,我跟你说啊,这做烤鸭最好是用枣木材,要是实在找不到的话用桃杏梨等的果树木材也行,主要果木柴的烟少火硬还耐烧,烧出来还有一股香味。
不过你要是到外面的酒楼吃饭,他们跟你说果木柴烤出来的鸭子上面还能带着果香味,那纯属就是扯淡,木头都没有那些果香味儿,顶多也就是和其他木头烧的时候味道不太一样罢了。”
陈年听着这话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关于这种宣传他以前也经常见到,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些宣传有点儿营销的意思了。
就像是一些美食阿婆主一样,不管吃什么玩意儿都是入口即化,就非常的离谱。
还有一些人,如果炒菜的时候用点海盐还能吃出他娘的海的味道来,海的味道那是能从海盐里吃出来的?
“不过这些东西自个儿心里知道就得了,我也就是私下里跟你说说,出去跟那些人们说烤鸭还得是带着果香味儿,反正他们就是你说什么他们就能吃出来什么。”孙师傅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颇懂得一些人情世故。
陈年在一旁劈柴,孙师傅则是在烤炉里面摆放好炭底,然后把陈年劈好的果木柴铺在上面。
从屋子里的灶火中挑了两块炭作为火影子,将木柴点着之后孙师傅就开始在外面小心的扇了起来。
随着有技巧的煽动,炉子里的火也渐渐的点着了那些柴火,纷纷冒出了火焰。
二人就这样搬着小马扎,坐在炉子前,脸被火光照得一片通红。
眼看着温度差不多了,孙师傅又让陈年拿过鸭子来用了一块儿木塞子以巧劲儿捅入鸭子的菊花之中让其卡住,可防止鸭体灌汤之后汤水外流。
看着这一幕,陈年不禁心里寻思着后世当中某一类人的特殊爱好,是不是就是从烤鸭身上获得的灵感?
很有这个可能。
“徒弟,在赌后门的时候动作得又快又准,要不然鸭胚在晾了以后皮是绷着的,要是你左扭右扭的塞进去,肯定会把皮破坏。”孙师傅又叮嘱道。
他也不期望陈年能够一次就把他说过的所有东西都记住,只要在后面做的时候自己再说一遍陈年那边心里还能有点印象,那就足够了。
当鸭子的后门被完全堵住之后,孙师傅就将先前准备好的泡了花椒倒了料酒的开水从先前鸭子腋下的开口处灌了进去,一直灌到五分之四左右的时候才停下。
“师父,怎么还要往里灌水啊?”陈年有点儿不太理解这一步。
“水灌进去使鸭子内煮外烤,这样熟得更快,而且一会儿我们还要烤很长时间,要是不加一点水,烤出来的鸭子肯定是干巴的,再者说了里面放了水到时候鸭子外面酥脆里面嫩,你觉得吃起来口感还能差了?”
“那必然不能!”陈年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得到在烤鸭的时候里面还要灌水呢?
“师父,那现在能烤了吗?”陈年又问。
“还不能,鸭胚灌汤了以后还得再打两遍色,不过现在在打糖的时候,糖水里面的糖要少放点,不过为啥要两遍,你刷过墙刮过腻子没?”孙师傅解释完之后又问道。
陈年只得老老实实地再次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得了,刮墙的时候也不是一次性就刮到位的,首先你得先把墙上先来上一遍,但这个时候你刮的墙面上肯定颜色不均匀,所以你就得再来上一遍,烤鸭也是这个道理,第一遍上色肯定不会太均匀,等你第二次在打糖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陈年心想着我做个烤鸭怎么还得学泥瓦匠的本事呢?
不过师父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听。
直到又打了两遍糖色之后,孙师傅才拎着挂钩将鸭子挂到炉子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孙师傅把手中的扇子递给了陈年。
“徒弟,你来。”
陈年接过扇子有些忐忑,心想着刚才讲究那么多,怎么到这个时候师父又放心的让自己来了?
现在烤鸭刚放进炉子里,控制火候不是最关键的吗?
可谁知孙师傅将扇子递给陈年之后,活动了活动肩膀:“刚才扇了半天,胳膊都酸了,你年轻力气大,把火给我扇的猛一点儿。”
陈年这才知道孙师傅又开始摆烂了,把工作交给了自己。
孙师傅能摆烂自己可不能,陈年接过扇子之后就开始对着烤鸭炉猛扇,但渐渐的在孙师傅的指导之下,陈年开始放缓动作。
这个时候鸭子是右侧后背向火的,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之后,陈年清楚地看到右侧后背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橘黄色。
“师傅!变sai了嘿!变sai了!”
“变sai了你嚷什么?变了你就把鸭子转一转,转到左面,等一会儿左面也烤成这个颜色之后你就烤左面的鸭脯子。”孙师傅做着做着就打起了盹儿来,被陈年这么一喊,差点坐在小马扎上翻了车。
“好的师父。”陈年连忙小心翼翼地转动着鸭子,“不过师父……你以前中午不是都不睡觉的吗,怎么今天看着还有点瞌睡?”
孙师傅看了看炉内的烤鸭叹了口气:“我平常不睡觉那是自己在屋里琢磨棋谱,干活和自己娱乐那能一样吗?”
陈年想了想,忽然感觉好有道理!
以前自己在上学的时候,晚上如果躺在床上玩手机,有时候都能玩到两三点还精神奕奕。
但如果是帮导员做个表格,做个ppt,或者是写个报告什么的话早就困的不行了。
果然摸鱼、玩耍和工作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当陈年把鸭子转至左边的时候,大约只烤了七八分钟的时间,颜色就变成了橘黄色,这一次时间大大缩短。
陈年不敢耽误,连忙又按照孙师傅先前嘱咐的转动着鸭子烤左侧的鸭脯。
结果这一次花费的时间更短,只是五分多钟的时间就已经将鸭子左侧胸脯烤成了橘黄色。
这次花费的时间更短,陈年原本想的是烤完左右就又该烤右边了,可陈年还是留了个心眼,刚才孙师傅可没有说这里,万一整错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于是,陈年又问了一句:“师父,左边烤完了再怎么弄?”
果然孙师傅由于困意上来,先前叮嘱了陈年一句之后就忘了后面的,光顾着打盹了,后来被陈年吵了一嗓子之后整个人还懵懵的,看着炉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陈年又问了一句之后才回过神来。
“烤完左边啊......烤完左边你把鸭子用杆子挑起来,然后用近火獠右边的屁股,烤鸭就是转着圈烤,把能烤的地方都烤到了才行,而且还不能搞重复了。”
陈年一听这话心想着果然自己问了一嘴,要不然的话顺序岂不是就要搞错了?
果然在做这种讲究万分的食物的时候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由于下面的面积不大,所以陈年只是花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就烤上了色。
“这个时候你再烤右边的后背,烤完右边再烤左边,这颜色就差不多了。”
陈年每一步都按照孙师傅说的照做着。
全神贯注的观察者鸭子的状态。
大概小烈这辈子穷贯鸭生都想不到这辈子居然还能被这么照料,当然,这个时候的小烈已经无法再进行思考了。
这时,陈年听到炉内忽然传来刺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