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子当如斯。
李渊的这句话自从响起的那一刹那起,便一直在李世民耳边回响着。
历久弥长,从未消散。
这是一根已经在内心深处生根发芽的尖刺。
这根尖刺布满荆棘。
拔出来,会痛的撕心裂肺。
留着,则会一直被刺痛。
李承乾现在要真敢说:没错,我就是跟你学的。
那估计这位天可汗真的会被活生生气死。
李世民双眼通红,两侧腮帮剧烈起伏,犹如鼓气的青蛙一般。
李承乾低着头,不跟他对视,眼眸微眨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说,行此下策,实乃逼不得已,父皇恕罪。”
哈哈哈哈…
“好一个逼不得已。”
李世民笑出了眼泪,半趴半跪在床上,凌乱的头发散落在肩,带着几丝疯癫道:
“你弟弟死了!”
“朕被你抢了皇位!”
“神武军安北军被你剿灭了!”
“你……”
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李世民口水狂飙,怒声喝道:“你还要让朕恕罪!”
这一嗓子,好似吼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力的趴在床上,李世民面露哀伤道:“你幼时待人谦让,性情温厚,高明…你……你何时变成了这样?”
“真的……真的……”下巴微颤,滚烫的泪水滴打着床单,哑然几息,李世民开口道:“真的…是…是受到了为父的影响吗?”
心里的刺,亲手拔了出来。
胸膛像万箭穿心般的痛,痛的他都喘不过气来。
门外的韦贵妃和苏宁泪流满面。
越亲近的人,越知道李世民说出这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都说到这了,那余下的话他们就不适合再听了。
苏宁伸手去拉门,却被冯文斌阻拦。
李世民现在虽然看着很虚弱。
但再虚弱的老虎,也是会吃人的。
李承乾手无缚鸡之力,这门一关,里面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苏宁看向了韦贵妃。
而韦贵妃又看向了房遗爱。
“冯大哥,你们下去歇着吧,我在这守着。”
“这……”冯文斌看了看殿内,显得很是为难。
房遗爱见此,在他耳边一番低语,冯文斌随即便带人退下。
韦贵妃和苏宁也往殿内瞥了一眼,而后惆怅离去。
房遗爱轻手轻脚的拉上门,随即便竖起耳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
李世民神色哀伤。
此刻,身为一个父亲,他将儿子的过错全都归咎在了自己身上。
仔细想想,李承乾的变化,好像还真是从玄武门之变那天开始的。
是他不对。
是他做了一个不好的榜样。
子不教,父之过。
一切都是他的错。
李世民痛哭流涕。
后世敬仰的圣君明主,丰功伟业的天可汗……
此刻可怜的如冬日蜷缩在街角瑟瑟发抖的乞丐。
李承乾心里一抽抽,莫名其妙的掉起了眼泪。
一个大哭,一个默泣…
这场面稍显怪异。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李世民止住哭泣,躺在床上背对着李承乾,嗓音嘶哑道:“你走吧,这位子你想要,那就拿去吧。”
“以后……你我父子二人,不必再见。”
李承乾的心,突如针扎般的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