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如果秦德威率先支持称宗入庙,吸引别人的攻讦,而我只跟在秦德威后面摇旗呐喊捡便宜,这样如何?”
秦德威再怎么折腾,目前也只是个五品,而他严嵩则是地位尊贵的礼部尚书!
只要礼部尚书采取稳健跟随战术,一样能获取君恩和入阁资格!
而且有秦德威这个带头的吸引火力,跟随在后面的就轻松不少,而且可以塑造成“迫于大势不得不为”的形象。
等到再有机会时,还能改成“忍辱负重”,逆转口碑。
尹耕有点怀疑的问道:“但是秦德威会那样做吗?”
严嵩胸有成竹的道:“到了文华殿上,想让秦德威开口,就要靠你了!
而且这几年里,秦德威得到如此多天恩浩荡,被称为嘉靖男儿。这既是他的福气,也是他的负担!
如果说我没有资格沉默,那秦德威只怕也没资格沉默。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盯着秦德威不放的原因,他不当那个千夫所指的奸臣,谁当?”
欧阳必进又问道:“姐夫这些想法,需要告知与夏阁老否?”
严嵩再次沉默良久,然后淡淡的说:“以后我的事情,就不必告诉夏桂洲了。”
三人齐齐一惊,今晚说了这么半天,这句话才是最令他们惊悚的一句。
在大部分朝臣的不安中,预定的朝会日到了。
钟罄悠悠,香烟袅袅,嘉靖皇帝御文华殿,升座。
比较特殊的是,司礼监太监居然也出现了,从一号张佐到二号秦福,以及黄英、戴永等六个司礼监太监分列两侧。
只是二号秦太监脸色郑重,紧锁双眉,不知心里在担忧什么。
等群臣行礼完毕后,宝座上嘉靖皇帝主动开了金口说:
“朕前几日又在梦中见到皇考,如今天人相隔,令朕徒生自哀。只是不知万年以后,能否与皇考欢聚一堂。”
群臣们无奈的暗叹几声。它来了,它来了,它果然来了!
陛下假装问,驾崩以后能不能与亲爹欢聚一堂,这意思明显就是,爷俩的神主牌位能不能放一起,并且一起接受祭祀。
所以文华殿内立刻就冷场了,群臣只能用装傻和沉默来应付。
右庶子、侍读学士、鸿胪少卿秦德威心态还是比较轻松的,他偷偷看了眼严嵩,恰好严嵩也偷眼看向秦德威。
两人视线正好对上,互相对视让两人的表情一度有点尴尬。
两人又不约而同的齐齐收回眼神,心里冷哼一声“奸臣!”
于是秦德威就老老实实低眉顺眼的站着了,他真的不着急。
俗话说的好,天塌下来,先砸高个子,反正严嵩这个礼部尚书肯定要表态的。
至于严嵩将会怎么表态,那还用想吗?
作为一个青史留名的大奸臣,严嵩肯定会迎合皇帝啊,不然他以后怎么击败夏言当首辅的?
只要等严嵩“横眉冷对千夫指”的表了态,效果肯定就相当于炸鱼塘,那时自己再浑水摸鱼随便说几声就行了。
反正历史预定的大反派、大奸臣是严嵩了,自己也是无奈又违心啊。
其实秦德威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他真正暗藏的手段并不在于“称宗入庙”的过程中,而在于尘埃落定的事后。
等严嵩成为新一代大礼议功臣,踌躇满志时,再用一个很败人品的卑贱小阴招,夺走严嵩部分气运,而且又不会让皇帝反感!
所以秦德威的总体策略就是前期低调苟,大后期再浪。
等严嵩辛辛苦苦争来了气运,暴露了从夏言集团独立出去的野心,他秦德威再偷袭老严同志切走一半气运,想想就美滋滋。
至于当前议礼的大舞台,全都交给严嵩吧!
宝座上的嘉靖皇帝目光如电,来回扫视着群臣。心里忍不住就暗骂,自己刚才没说透,这些人全都在装傻!
早有准备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上前,奏道:“臣实在愚钝,皇上方才想垂询的,是献皇帝可否加宗号,并神主入太庙之意?”
直接挑明了,大臣也不能继续装傻了。
但大臣们心里都很苦,真的没有人愿意支持,尤其是第一个站出来引导舆论支持皇帝这个荒谬的想法。
谁这么干,就相当于直接抛弃道德,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嘉靖皇帝就直接下旨说:“礼部官员先议论!”
这也是比较正常的程序,涉及到哪部事务,先让该部拿出专业意见。
礼部尚书严嵩先接了旨,又对礼部仪制司主事尹耕吩咐道:“此乃仪制司该管事务,着你主持礼部内外衙门诸君议论!”
尹耕领命,然后站在朝会赞礼官位置说了几句开场白,向人群看去,找到目标说:“秦德威,你先议论!”
准备进入发呆神游状态的秦德威冷不丁重新激活了,有点懵逼的望向尹耕。
你尹主事有毛病吧?你们礼部议事,让他秦德威发个什么言?
尹耕微微一笑,对秦德威又说:“阁下有鸿胪寺少卿官位,也算是礼部外系官员。”
秦德威:“......”
礼部这个衙署很怪,主体机关很小,就四个司,还都是清闲不得了、人员编制也少的。
但礼部所管的外围衙门却很庞大,像什么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国子监之类的都算是礼部系统的,还有大家津津乐道的教坊司。
所以挂着鸿胪寺少卿的秦德威,硬要说是礼部外围官员,也能自圆其说。
尹耕继续说:“虽然秦德威你本官翰苑词臣,但也是天子顾问之臣,这时候请你议论几句也没什么不恰当的。
还是说,秦德威你看不起礼部,亦或是你不想发言?”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秦德威。不得不说,尹主事点名的第一个发言人选,真是刁钻。
秦德威可是“嘉靖男儿”啊,别人可以沉默,可以搪塞,可以含糊其辞,但秦德威肯定不能。
很多人已经开始盘算,如果由秦德威出面,把这个奸臣当了,别人是不是就解脱了,可以继续站在道德高地装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