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在声响之后,是陈云甫的冷笑声。
“藩台的意思是,只要朝廷要合并两册,那广东就遍地匪患了,是这个意思吗?”
“行!”
“既然广东布政使司上下这么爱民恤民,非要先剿匪后勘合,那本辅今日就助各位一臂之力,此番本辅从江西、福建都司调了六万军,不够没关系,本辅即刻上书陛下和五军都督府,从京营、湖广、江西、福建、浙江再调,调他个三五十万来粤,帮助你们全力剿匪!
什么时候匪患完全靖除、什么时候盗匪之流全部杀净,什么时候咱们再来谈!”
陈云甫给出了下马威,都不等众人再说话,直接起身离开,走到后衙廊道的时候驻足。
“邵子恒跟本辅来,其他所有人从此刻开始,全给本辅去广州卫上值吧,不是要剿匪吗,剿匪完成之前,所有官员都必须留在军营里!擅离职守者,按军法临阵脱逃论,斩!”
此话一出,胡让的脸色顿时大变,连忙开口。
“少师。”
“嗯?”
胡让顾不上太多,当下里快走几步来到陈云甫近前,面露惊惶之色言道:“少师,这样不妥啊。”
“那你说,本辅怎么做,才叫妥?”陈云甫冷着眼看向胡让,却给后者松了一句口风:“藩台久在广东,对如何处理广东事务自然比本辅更清楚,那就劳烦藩台,给本辅一个好办法。”
胡让吞了一口口水,知道这是陈云甫给自己的机会,眼一闭心一横:“下官有些拙见,想单独向少师禀报。”
“那就今晚,本辅在这等你,现在,带着那些本辅也看不清是人是鬼的官,离开这。”
没说滚出去,已经是陈云甫最大的涵养了。
“是,多谢少师。”
胡让连忙作揖道谢,随即转身带着一群属官灰溜溜的离开。
看着一大群人如潮水般褪去,邵子恒才开口说道:“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对,让他们走。”
陈云甫别过头,继续向着后院走:“不让他们离开,怎么把我刚才说的话传出去,这群官员,最少有一半,不,甚至是八成和那些宗族地主有利益往来,我得让那群人知道,我来,是来杀人的!”
邵子恒心头一凛:“这么做,会不会让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当年,六部自尚书及下连着浙江、江西、直隶三省的官吏全部受到郭桓案、空印案的株连,无一幸免,朝廷国家,不可收拾了吗?”
“事实已经证明,自此之后的七年,国朝腐败的苗头得到了近乎根除的扼杀,很多地方的官员刚一腐败,就被其身边的同僚、乃至上下级检举揭发,唯恐被腐败者连累波及。这也算是,郭桓案、空印案所带来的积极的一面。”
陈云甫拍了拍邵子恒的肩头:“当然,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一上来就大开杀戒,我之所以这么表态,权当是个下马威吧,不把他们自以为是的傲慢给压下去,后面就没法谈了。”
尾大不掉的宗族势力,盘根错节的官绅勾结,摆在陈云甫面前的,是一个完全烂透的广东官场,更是一个完全烂透的套着沉重封建枷锁的社会环境。
可陈云甫却无法像朱元璋那样,来个完全的推倒重建。
因为陈云甫害怕在无限制的权力中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