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绮霞点了点头,道,“举报之人,就是内鬼,他知道我们今夜有活动,也知道我们一定会唱旧佛。百来号人,排查起来,虽然不是特别困难,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高兄,你路子广、点子也多,你在外面,更易查出真相,若你进去了,留我和荀弟在外头,恐怕你要吃更多苦头。”
经他这么一提醒,高玉绳也缓过劲来,细细思索了半天,喃喃道,“不错,你说的有理。事不宜迟,此事且不要对外声张,我暗中即刻进行排查。”
谁成想,天到底还是没有遂人愿。
荀牡丹舍身保了高玉绳同尚绮霞,可二人在外头还未找到那告密的内鬼,就先传来了另一则祸事。
城中的最高指挥长官亲自到场捉拿尚绮霞。
理由更是令人大跌眼镜——
通敌叛国,卖主求荣。
尚绮霞铮铮傲骨,甩不开压制住他的十来个兵士,不甘的问道,“证据呢?!证据呢?!到底是谁,谁诬陷我!!”
司令把一纸证词铺在他面前,上头白纸黑字,将他如何与敌方联络、所谋何事等等,写得清清楚楚。
他瞳孔猛缩,这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荀牡丹的笔法!
“不!不可能!!荀弟怎会如此构陷我!!”他捶地狂吼,喊到喉咙已然喑哑。
“带走!!”
一声令下,他如同失了支架的幡旗,只剩一块破布,让人任意摆弄拖拽。
高玉绳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张霏霏看见他去探监,看见他拉着尚绮霞瘦骨嶙峋的手,向尚绮霞保证,一定会查出真相,还之以清白。
她看见监狱中的管事逼迫尚绮霞唱旧佛,一边唱一边接受批判。
又三日后,高玉绳再次来探监。
尚绮霞没有心思再和他讨论事情进展,也没有心思再追究自己的兄弟是否真的出卖了自己。
隔着铁窗,他扯着嘴角,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高兄,我受不了了。”
高玉绳想握住他的手,但许是他觉得自己的手太脏,这次却没让握住。
尚绮霞摇了摇头,不哭也不闹,道,“高兄,我等不到沉冤昭雪的那天了,他们用尽了非人的手段,再三逼问我你是否参与反动。高兄,我知道你没有,我也没有,可他们不信。”
这次会话就这么结束了。
第二天尚绮霞干完了一天的体力活,整理了破烂的衣衫,随手梳了两下耷拉的头发,便在左右脚各绑了一捆砖头,共有十斤重,坠了河了。
尚绮霞自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至死也逃不开畏罪自杀的说法。
消息传到高玉绳耳朵里的时候,他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回想尚绮霞最后一次见面时的状况,自杀好像是在意料之中,却又在他意料之外,他印象中尚绮霞总是谈笑风生、周全处事,没想到竟然落了个这般的下场。
他没敢立刻出门去确认这个消息,他明白,只要一出院子,就会听见那些不干不净的说辞。
至于荀牡丹,事实上,从那日他被抓之后,高玉绳和尚绮霞就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
他不出门,却有人跑进来。
那人身着一身长布衫,斯斯文文,脚下生风。
嘴中喊着,“先生!先生!”
急促的呼喊声把高玉绳的注意力暂且拉了过来,来者是他认识的人,名唤‘童桑落’的,是荀牡丹所收的弟子中资质最佳、技艺最纯熟的,一向也被荀牡丹视为衣钵的继承人,高玉绳也很是看好他。
荀牡丹被带走后,他也一直暗中活动,收集有关的消息,撑起了长兄如父角色与职责。
“先生!”他前脚刚进屋,便焦急道,“出事了先生!”
高玉绳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快说!”
“刚才有一辆军、军用车出城了!”童桑落喘了口气,道,“据线报,车上、车上带的就是我家恩师啊!!”
“什么?!快点,跟我去追!”
“我已经叫几个弟兄跟上了,您要去的话,我这就带您走!”
尚绮霞一死,就有了荀牡丹的消息,这事儿就是根本不用想,它摆明了蹊跷至极,高玉绳岂有不去的道理?
这四人是他亲自挑选,又亲自教习,亲自捧红……不仅是师徒,更是知己!
他不想再看见相同的悲剧了!
画面外的张霏霏心早也揪成了一团,如是打击,定是悲痛欲绝的。
高玉绳与童桑落并无迟疑,前后循着这消息追出了城。
最终,童桑落驾车,带着他追到了一片空地上。
空地中央停着一辆车,似乎是空的,已经熄火了。
高玉绳推开车门,麻利迅速的下了车,快步走到空车跟前,以蛮力扯开了后头宽敞座椅的车门。
一道黑影当即砸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