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风林一刀斩了姬叔乾,上前一把将其首级割下。
刚把岐将头颅攥在手中,抬眼处,面前站一个道人,不由暗暗心惊。
怎生模样:
扎髻青纱飘,笑意常隐隐,八卦杏黄袍,腰系水火條,手拎诛邪剑,斩将号刘樵。
“刘道长,你世外羽流,不在宝山苦修,怎么来惹刀兵?”风林勒马问道。
“非惹刀兵,实是朝廷残暴,天命已归岐主,贫道略尽微薄之力,以应上天垂象。”刘樵淡淡道。
风林闻言怒道:“他乃反贼,窃国之盗也,道长不助朝廷正统,却助反贼,岂合乎道理?”
“将军不知天象即是道理,不必多说,你鏖战一场,体力不支,贫道放你一马。”刘樵摇摇头,懒得废话。
直接道:“只把殿下的尸骨留下,贫道带回去与他超升(超度)。”
“呸!看你有何本事,敢说如此大话!”风林闻言大怒。
虽见刘樵仙风道骨,他修行左道,心里有些发怵。
但两军阵前,不战而逃,对一员武将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也不多废话,把姬叔乾的首级往鞍辔上一挂,纵马舞狼牙棒杀来。
他见刘樵未骑马,便打算借马力俯冲,直接一棒撩来,将之砸死。
“呵呵…”刘樵丝毫不惧,看准时机,双脚一蹬,错步闪开,风林狼牙棒打了个空。
错开十余步,风林大喝一声,又勒马回转,这回是举狼牙棒来砸。
那一杆狼牙棒,碗口来粗,上面密密层层寸许钢钉,若打着人,不死也残,舞起来,恶风阵阵,着实骇人。
但刘樵自知武艺,也不硬刚,捻决化虹腾起,又在十余步外落下。
风林再次扑了个空,大怒骂道:“贼道战又不战,退又不退,莫非戏耍某家!”
“哈哈,你的武艺,对贫道无用,还是用些真本事吧!”刘樵摇头道。
“哼,即不战,某家去矣!”风林却直接纵马往营中赶去。
他也不傻,知道这道人想看自己法术根底,好从容破之。
“休走…”刘樵提剑纵起,一步数丈,那怕在地上跑,也不比军马慢多少。
眼看刘樵追来,风林心下冷笑“中吾之计矣!”
原来他这法术,不能正面去用,容易被人看破,须得引将来追,暗中下手。
此时眼见刘樵就要追上,风林故技重施,吐一团黑烟,口中念念有词。
“呼呼”恶风声响起,黑烟化网,罩定刘樵。
其中一颗红珠,约莫碗口大小,腥臭阵阵,朝刘樵劈面打来。
刘樵早有准备,心念一动,便见脑后一道白炁,自囟门升起。
“呼呼”白炁升腾,须臾间化碾盘大,丈来宽一只怪手。
白骨森森,一把将那红珠捞走,攥在手里捏得“咔咔”作响。
风林大惊失色:“还我宝贝!”
又连忙念咒,想召回法器。
刘樵笑道:“你要,就自己过来拿。”
言语间,白骨大手摊开,飕飕红色烟尘自指间缝隙洒下,却是直接把那红珠给捏成齑粉。
“啊!”风林即惊且怒,那是他多年修行一粒元丹,即是法器,亦是道术,如今为人所破,再无所持。
但不敢再斗,一捻指,那黑气化网,去裹刘樵,想拖延一阵,自己好跑。
“此术非是正道!”刘樵风轻云淡的用手一指。
“噗歘”一声,其烟自灭。
这下风林师彻底怕了,也不敢挡,急忙朝营中奔逃。
刘樵提宝剑,纵跃追赶,眼看就要将风林一剑枭首。
正当此时,敌营中一声锣鼓响,四面兵马,密密麻麻围上来,刀枪如林,捻弓搭箭。
“贼道那里去!”一声大喝,斜剌揦冲出一员武将。
刘樵转头看去,来将顶上银盔凤翅,连环甲绣白袍,腰束八宝带,鞍挂四面锏,骑银合马,倒提碗来粗一根臼杵枪。
正是青龙关总兵张桂芳,此时见得风林落险,急忙来就,手上大枪威风赫赫,眨眼已至跟前,横扫而来。
“呔!”刘樵见其枪势沉力大,不敢硬刚,忙闪身错步,险险避开。
仗剑术轻灵迅捷,循着缝隙去戳、撩、劈。
一时间也打得有来有往,须臾交手十余合,但剑未沾枪,且战且退。
张桂芳骑着马,朝地上打也不甚方便,枪虽重,但沾不着人,也打不到刘樵兵器。
一时有些急切,暗道:“此人仙家之士,恐有其它秘术,莫不如先动手为强!”
当即也不撵了,勒马大喝道:“刘樵还不倒,更待何时!”
刘樵心头一惊,但只有一阵风而过,元神似乎晃了一晃,又稳固定境,丝毫不受影响。
“你这是呼名落马,贫道未骑马,怎么落马?”刘樵笑道。
张桂芳心下愕然道:“莫非此人是鬼?老师秘传吐语捉将,道名拿人,怎么失效了?”
其实这呼名落马,乃勾魂摄魄之术,后世有传闻说“喊魂”,就是这类法术。
大抵不论人或牲畜、妖精但凡精血成胎的,都有个三魂七魄。
魂魄不居一体,散在天地各处,着他秘术一喊,自然晕厥落马,与骑马与否,倒并无关联。
但刘樵阴神早经水火锻炼,攒做一团,稳固如山,他怎么喊得动?
要让刘樵晕厥,要么肉身陷住,要么自己元神蜕出,区区左道,岂能撼之。
张桂芳又连喊几声,刘樵依旧巍然不动,反持剑来打。
桂芳秘术失灵,心神大乱,也不待想打,虚晃两枪,便催兵走了。
刘樵也不追赶,眼见风林要入营中,四周敌军兵马喊杀而来,已是陷在敌军阵中。
索性扯一缕须发,嚼碎了“噗”一口吐出,催使黄庭道术,须臾化作数千兵马。
尽是狼虫虎豹,草精山魈一类,也舞竹竿,木棍,一时间跟这些朝廷兵马斗得有来有往,平地里喊杀声震天。
黄庭道术的变化,若直接以八万四千毫光飞出,虽也是兵马,但却是清灵之鬼。
捉鬼拿妖,斗魔皆可,但始终是虚幻物件,法力显化,并不能实际争斗伤人。
还有一种,便是这般,含着自身须发变来的,那就真如活人一般,暂时有血有肉,刘樵常倚之为替身挡灾,便是这般。
那一众豺狼虎豹奔走,山精木魅,模样凶狠怪异,众官兵虽勇悍,却一时畏缩,不敢奋力去打,倒也站个平手。
城楼上,姜尚等人见刘樵陷入敌营,心下大惊,正待发令,三军出城应战。
恍惚却见地营似炸了锅一般,无数山精,豺狼虎豹与敌军拼斗得火热,皆是惊讶。
“刘道长好妙术,真一人能敌百万兵呼!”南宫适惊讶道。
黄飞虎等人亦惊道:“似这般的,不用打了,他一人就可杀散朝廷兵马!”
姜尚笑咪咪捋须道:“终究小术,小术尔,不足道哉,杀敌斩将,还得靠诸位将军。”
心下却也惊涛骇浪:“这顽徒,何处学的这般大法,纵然三教,亦无这般斗战之术,简直…”
这时黄飞虎请命道:“丞相,如今敌营大乱,末将且领兵前去杀一阵,若有机会则破敌军,若无机会,也好支应刘仙长。”
姜尚思绪片刻,发令道:“黄将军捡练骑军三千,出城接战。”
“得令!”黄飞虎接令,不多时,四门大开,数千铁骑,蹄声如雷,朝这厢奔来。
然而他这边刚出城,刘樵则化虹而起,须臾闪至敌军辕门。
那风林还未进营,便被刘樵遁光阻住,吓了一跳,急忙勒马。
不想那马早已疲了,“希律律!”一声,杨起前足,直立而起,风林措手不及,一下跌下马来。
刘樵正待给他一剑了账,旁边又闪出张桂芳,舞臼杆枪斜刺来,只得闪身避过。
张桂芳趁机将风林抢入营中,随即一声喝令:“鸣金收兵,紧闭寨门!”
到底是朝廷边军精锐,令行禁止,闻锣鼓响起,数千兵马不再溺战,呼剌揦缩入营中。
这时候,黄飞虎骑五色神牛,领黄明、周纪等部将,三千铁骑,姗姗来迟一步。
“刘道长当真仙家妙术”黄飞虎上前拱手道。
刘樵回了一礼,那些豺狼虎豹,山精木客尽数化丝丝毫光,又收回身中。
“敌军已是紧闭四寨,想来不会出营,且先回去吧。”刘樵一见黄飞虎领兵而来,就知他们打算。
黄飞虎等将绕寨而走,见敌营扎寨极稳,弓手众多,内有水源,张桂芳果然老于战阵,营盘弄得很稳。
见无机可趁,也纷纷道:“就依道长所言。”
随即着兵卒收拾姬叔乾躯体,那首级挂在风林的马鞍上,方才风林坠马,自身进寨了,马却还瘫在地上。
胜了一阵,众军士气高昂,得胜回城,黄飞虎嘱咐部将去交接兵马,自随刘樵朝相府走去。
刚走几步,黄飞虎便一撩衣甲,“扑通”朝刘樵跪拜倒底,叩个响头。
刘樵一愣,连忙扶起道:“武成王这是作甚,贫道可受不起呀!”
“受得起,若非仙长,我一家数百口,早葬身潼关了。”
黄飞虎方才在城楼上,观得刘樵脑后白炁,化一只大手。
再一琢磨,想起当日所见,便知道那天暗中救自己一家的,正是子牙公的大弟子刘樵。
黄飞虎感激道:“仙长活命之恩,救我一家之恩,飞虎纵万死,亦难报万一。”
“额,武成王言过了,此乃天意尔,非贫道之功。”刘樵谦虚笑道。
有些话,不好与黄飞虎讲明,他一家能活着到西岐,不知有多少仙家暗中相助哩。
第一关闻仲亲自去追,左右张桂芳等人围堵,还是道德真君捏一粒神砂洒下,颠倒了阴阳。
也是天数,不然闻太师的道行,可不会轻易被道德真君神砂所惑,以为飞虎又杀回朝歌,急忙往回赶去。
又有真君混元幡,挪移虚空,才让他一家数千人不知不觉中,已跳出包围圈。
更不提后面的黄天化、哪吒,甚至太乙真人也在暗中相助。
只是许多高人没现身,黄飞虎自己蒙在鼓里,不知道罢了。
刘樵也不知道为何费这么大力气,也得把黄飞虎一家弄到西岐。
但现在,隐隐有些猜想,黄飞虎不重要,但黄家很重要。
七代忠良,享国恩二百年,这对任何一个封建王朝来说,都是具有双重意义的。
加之其一门华贵,老父为边关元帅,黄飞虎更是镇国武成王,所谓“文有比干,足以安邦,武有飞虎,足矣定国。”
连这种七代忠良都投靠西岐,还成功了,这代表什么?
代表成汤天命已失,代表帝辛残暴不仁,代表朝廷真的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