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夫家姓段,娘家姓许,十八岁嫁人,成亲不到一个月丈夫就上了战场,打仗的时候曾往家里写过一封信,那之后就再没了音讯。
丈夫是家中独子,男人走后家中就剩她和公婆,那个年代的人讲究从一而终,她伺候公婆终老后,就一个人守在这老宅中。
原先这松柏街一半都是段家的,刚解放的时候公婆做主上交了一回,运动的时候被迫又分出去大半,如今就剩下这么小小的一个园子了。
“这屋里,原来都是黄花梨的家具,如今就剩下这张床了,要不是他们抬不出去,连这张床也不会给我留下。”老太太说着,哀叹一声,“我原先养了只猫,最近不见了,清早见它在墙头我就找了过去,却没想到老毛病犯了,摔在了那犄角旮旯里,要不是你,今天我就见阎王爷去了,你要没地方住,就只管搬过来,就当是你可怜我这老婆子一个人,来陪我的,你看行么?”
老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周慧兰再拒绝,就不识好歹了。
实话实说,这个院子还是很满足她期待的。
附近人流量大,有院子有地,而且这老太太闲聊下来,明显是个爽快性子的人。
“许大娘,我可以过来陪着您,不过我还有个女儿今年四岁,得跟我一起,还有这房租,您得收,要是不收我肯定就不来了。”
“怎么能叫许大娘呢,你得喊我段婆婆。”
“行,段婆婆。”
最后商定,大屋旁边那间给周慧兰住,房租每月二十,不过房子里头没有家具,缺的少的,还得周慧兰自己去添置。
放下了装女儿东西的小包袱,周慧兰用两个小时把那间久未住人的屋子给擦洗了一遍,又听段婆婆的指引,来到了附近的二手市场。
93年,随着最初的暴发户过上好日子,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下海经商赚了钱,所以才衍生出了二手市场,被淘汰的老式家具多半都是早年间木匠打的,样子虽然过时,但结实绝对不在话下。
周慧兰最需要的就是结实。
转了两圈,她看中了一张一米八的大床,三面都有一尺高的围栏,这年月新婚夫妻的标准床尺寸刚刚升级到一米五,所以这张大床在二手市场属于老古董了。
老板要价三十,最后周慧兰只掏了二十五块,带两把椅子,还饶了老板一块手推的小石磨,她打算用来磨豆浆。
摆摊么,还是从成本最低的黄豆开始,最稳妥。
收拾出来了床,就差褥子和铺盖了。
周慧兰第一反应当然是买新的,她现在不缺钱。
可到最近的百货商店问了问,一套最普通的床单被罩也要四十块,三斤重的棉花被套要三十块,硬板床想软和褥子怎么也得八斤重,算下来一床就要小两百,而且还不算不同季节不同重量的被子,还有换洗的床单被罩。
周慧兰承认,她心疼了。
想想肉联厂的房子,王建业根本也没回去睡过,那铺盖都是她自己置办下的,不拿过来,还不是便宜那对狗男女。
当即就回二手市场门口找了两辆三轮车,谈好了一人五块,帮她到肉联厂家属院去拉被子,只不过一辆车装被子,另外一辆车却是要拉她跟瑶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