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身后追来的步音,秦慎像个无头苍蝇般慌不择路的埋首在深山中磕磕绊绊的朝里一直钻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身后似乎再无任何动静才背倚大树无力的滑坐于地。
连续不间断的急速奔跑,肺部传来一阵似火山焚烧般的痛苦感觉,难受得让他几欲作呕,气喘吁吁大口吸入的冷空气经过干涩回甜的喉咙,如刀割般带来阵阵刺痛,大脑模糊一片,嗡嗡嗡的似要炸裂一般,他心知这是运动缺氧的短暂后遗症,只得强忍着紧闭干裂的嘴唇,慢慢平息。
盏茶功夫,当他从这种痛苦中渐渐解脱出来,感受着左臂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他明白再不对伤口做出处理的话,恐怕就算最终未被匈奴擒获,也会失血而亡。
扭头自受伤以来首次认真打量伤口,却见左臂衣袍在鲜血浸染下与伤口粘在一处很难看个分明,于是用手顺着疼痛处轻捏数下,得来的结果让他心觉庆幸——
骨头似乎并未受损。
放下心头大石,忍痛将数度愈合裂开的伤口与衣料完全分开,从靴中掏出匕首割开衣袖,伤口这才呈现眼前。
利箭透射左臂外侧而过带出丝丝碎肉,两个渗人的血洞因伤口扯动又有血水汩汩而出,流淌不止。
秦慎不敢迟疑,咬紧牙关发狠用匕首将碎肉割掉,再割下衣袍口手并用的将伤口裹住。
忙完这一切,他早已是额冒冷汗,浑身发颤,几欲虚脱,然而还未等他缓过劲来,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草木刮擦动静,屏息凝气探头一瞧,只见三人正朝藏身处搜索过来。
见状不由心生哀怨,又不得不强打精神背靠大树缓缓起身,小心的从后背取下长弓,轻轻抽出三支箭矢,调匀气息倏然从树后转出一气呵成连射三箭。
两箭正中对方喉部,却有一箭终因手臂乏力颤抖而射偏半分,那人连忙闪身躲在树后,大声疾呼。
秦慎只好继续提气往山林深处钻去……
夜。
深林里树叶蔽天,漆黑一片,笼罩着一股幽深神秘的气氛。
黑夜的确是甩脱追兵的最好帮手,黑夜却也是敲碎心门的最佳利器,已经很长时间再无匈奴的动静,秦慎相信自己应该已经摆脱了对方,却又被孤寂袭了个猝不及防。
跨坐结实的树干,背倚厚实的大树,听着远处传来的野兽叫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抚摸着胸口的玉佩,他的心中一片苦涩。
就在方才,为了恢复体力,他硬逼自己生吞了一些鸡胸。
这在以前是他从未想过之事,然而为了生存,如今却不得不如此,忽然间,他发现自己数月来的所作所为与他的初心愈行愈远,渐渐变得就连他都不明白这种命运下的不停挣扎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如果当初放弃那最后一丝幻想,去到中原寻找刘秀投靠门下,之后的路是否又会因此更为顺畅?
唉!这些假设,谁又能知道?
秦慎幽幽一叹,思绪回到今日的点点滴滴,事情最终发展到这个地步,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也许是他仍然还在活着。
只不知瞿寒等人如今怎样?而匈奴又是否会重整旗鼓继续返攻?
思无所得的默默记挂片刻,不禁暗暗苦笑,自己都已经这般模样,再担心他人也是徒然,至于武泉,倘若匈奴真的返攻,就算他现在飞身回去亦终究于事无补。
抛开诸般鞭长莫及的担忧,心灵空白下孤独趁虚而入填满心房,让他一阵颓丧。
无奈下只得回想数月来的经历分散注意,他发现自己仿若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拖住前行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自然而不可抗拒。
他想要找到洞穴,却翻不出长城,他需要身份,却只有从军才不计身份,他希望能一边从军一边寻找洞穴,却发现单凭一己之力就算寻到老死都未必能够找到。
那么自他选择了从军这条道路,他也就不可避免的在岁月流逝中身陷厮杀,并越陷越深。
假若自己真的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到过去,又该如何?深埋心底一直不愿面对的想法在黑夜中突然冒出,将他吓了一跳的同时,却又不得不直面这个支撑他信念的问题。
难道就这样顺应时代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思索片刻,他发现就算顺应时代依旧还是个两难的选择,因为再过几年,大魔导师刘秀就要向所谓的穿越者王莽发出挑战,而到了那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是跟随刘秀?还是帮助王莽来个两穿大战魔导师?
再或者瓜子板凳矿泉水,坐山见证历史时刻?
秦慎胡思乱想的琢磨了一会,睡意席卷而来,便摇头抛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告诉自己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然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