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可是王阳明却知道一点,那就是前番李桓在福建一地大肆抄家,所得的银钱具体有多少,他或许不知道,但是王阳明多少也能够估算出,银钱怕是比铅山费氏还有多出几倍。
如今朝堂之上许多人并不知道这点,可是这么大一笔银钱,李桓在福建抄家灭族,那么大的动静,无非就是因为福建一地距离京师太过遥远的缘故,所以京师之中还没有什么消息。
一旦消息传来,这么一大笔银钱必然会引得朝堂轰动。
没看抄没铅山费氏的二百多万两银钱便已经让杨廷和、李东阳盯着不放了,更不要说是福建抄没所得银钱更多了。
听杨廷和的意思,显然是想要将这一笔银钱充入国库,按说站在内阁的立场上,自然是要将这一大笔银钱进项纳入国库才是。
可是王阳明也清楚一点,那就是抄没所得的银钱想要收归国库,可没有那么容易,首先这是国库与内库之争。
也就是内阁与皇家的利益之争,如果说单单只是这点的话,那倒也罢了,以如今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的力量,皇家还真的争不过百官。
但是有一点,王阳明却也知道,这其中还牵扯到了李桓,须知那银钱是锦衣卫抄家所得,这便意味着想要将这笔银钱充入国库,必须要经过李桓的同意才行。
李桓会同意吗?王阳明想都不用多想,他就知道,想要从李桓那里将那一笔银钱拿到手,还真的是没有多少希望。
很明显李东阳、杨廷和他们也清楚这点,所以才会邀请他同刘宇一起商议此事,摆明了就是想要他们一起给皇帝还有李桓施压。
王阳明能意识到这点,刘宇显然也能够意识到这点,所以刘宇看了杨廷和一眼,冷笑一声道:“这事杨阁老应该去寻李太傅商议才是,本官那里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恕不奉陪了。”
说着刘宇冲着李东阳拱了拱手,丝毫不给杨廷和面子,转身就走。
杨廷和看着刘宇的举动,眉头一皱,却也没有发火,反正这几日刘宇对他都是这般的态度,他早已经习惯了。
而杨廷和看向了王阳明道:“阳明,你的意思呢?”
王阳明沉吟了一番道:“以王某对太傅的了解,此事怕是难办。”
杨廷和捋着胡须摇头道:“虽说难办,可是太傅也非是不讲道理之人,抄没所得充入国库,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说着杨廷和笑道:“阳明乃是明事理之人,不若与我一道去见太傅,劝他一劝。”
王阳明闻言不由眉头一挑,轻笑道:“王某那兵部尚且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怕是没有闲暇陪阁老一起去见太傅啊。”
说着王阳明起身,冲着二人拱了拱手。
杨廷和看着王阳明离去的身影,突然之间笑道:“不曾想王华这儿子也不是个简单之辈。”
李东阳看了杨廷和一眼道:“介夫啊介夫,你当他王阳明是傻子啊,他身上可是打着李桓同党的烙印呢,哪怕二人不是同党,他也不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去得罪李桓的。”
杨廷和捋着胡须笑道:“那杨某便只能独身去见太傅了。刚好趁着陛下赐婚的时机,杨某亲自登门道贺。”
猫眼巷
猫眼巷附近的百姓忽然之间发现原本门庭零落的李府突然之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平日里在李府门前鲜少能够看到有马车停驻,可是这一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有许多的马车、轿子停在了李府门前。
百姓们好奇,李桓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随着天子赐婚的旨意下来,这京中许多勋贵竟然直接奔着他府上来了。
前番因为李桓杀了长宁伯高长胜,又抓了几家受到武定候冯海牵连的勋贵,以至于京中勋贵对他颇有一种避而远之的感觉。
可是随着天子赐婚的旨意下来,京中的勋贵一下子态度大变。
首先来的还只是一些京中的伯爷,一个个的带着贺礼前来登门拜访,虽然大多早就剩下空架子,并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对方好歹也是勋贵集团的一员,这么联袂而来,李桓自然是要亲自迎接才是。
不过李桓却是发现了一点,那就是这些前来拜访他的勋贵,大多带着一两名青年子弟在身边。
介绍的时候,李桓也知晓了这些人的身份,要么是家中嫡子,要么是族中优秀的子弟。
这些子弟看李桓的眼神很是古怪,有羡慕,有嫉妒。
李桓多少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感受,他好歹也是知道张槿、朱琳二女在勋贵子弟当中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力的。
可以说是许多勋贵子弟梦寐以求的结亲对象,结果却是便宜了他,要说这些堪称勋贵之中优秀的子弟对他没有点羡慕嫉妒的话,那才是怪事呢。
此时坐在厅中,宁阳侯陈继祖算是这些勋贵当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了,毕竟几位国公不在,宁阳侯、泰宁侯几人便是勋贵之中的佼佼者。
陈继祖捋着胡须,脸上挂着笑意向着李桓道:“大都督此番得陛下看重,甚至以两大国公之女赐婚,荣宠之盛,可谓是罕见。”
李桓笑道:“宁阳侯说笑了,李某得陛下看重,心中甚为惶恐啊。”
泰宁侯陈璇笑道:“大都督同两大国公联姻,以后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以后还请大都督多多照拂咱们勋贵子弟才是啊。”
泰宁侯这话虽然直白了一些,可是却也代表了如今勋贵集团绝大多数人的态度。
如果说先前大家只是将李桓视作新崛起的新贵,本着惹不起总能躲得起的想法,同李桓并不怎么亲近。
然而就因为天子一道旨意,李桓一下子娶了两大国公之女,这样一来,就算是李桓不认为自己就成了勋贵一系的人,可是也不妨碍勋贵将他视作自己人啊。
两大国公家的女婿,那不是勋贵集团的人,那又是什么,不信的话,你去问问文官集团,他们怎么说。
因此将李桓视作自己人之后,勋贵集团的人对李桓自然是态度大变。
就像泰宁侯陈璇直接带上了自己儿子陈儒前来拜见李桓,为的就是能够同李桓拉近关系,让自己儿子在李桓面前露个脸。
陈继祖同样也带上了族中一名唤作陈昂的子弟,虽是庶出子,可是却天赋异禀,将陈家的家传绝学练至大成,一身实力之强,放眼勋贵子弟之中,罕有敌手。
不用想,目的也是为了将自家子弟介绍给李桓,看看是不是能够以此拉近同李桓的关系。
可以说这些勋贵仿佛是商量好了一般,各自带来了家中杰出子弟,希望能够入了李桓法眼,为自家子弟谋一份前程。
“定国公徐光柞到!”
就见一名小太监引领着几人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定国公徐光柞。
徐光柞脸上挂着笑意,大步向着李桓走了过来,而李桓见状也是连忙起身迎向徐光柞。
“徐公爷大驾光临,李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徐光柞哈哈大笑道:“李都督说笑了,陛下赐婚,今日徐某特来道贺。”
说着同李桓一起走进大厅之中,看到陈继祖、陈璇等人的时候,含笑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意外。
一众勋贵见到徐光柞前来,也是连忙起身向着徐光柞见礼。
徐光柞摆了摆手笑道:“看来咱们大家伙是想到一块来了。”
说着徐光柞冲着身后的一名青年喊道:“徐英,还不快来拜见大都督。”
就见那青年眉宇之间隐约有着徐光柞的影子,怕不是徐光柞的子嗣,而且对方步伐沉稳,身姿矫健,自带一股英武之气,以李桓观之,对方一身实力之强,怕是不下孟辉、杜广等人。
“徐英,拜见大都督。”
李桓笑道:“徐公子不必多礼。”
这会儿徐光柞捋着胡须笑道:“我这儿子自小酷爱兵法武道,老夫倒也由着他,为其聘请名师教导,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本打算什么时候托英国公给他在军中谋一份差事,却是……”
说到这里,徐光柞一叹道:“奈何老国公不幸为国殉职,老夫就想着,李都督提督京营,咱们这些老家伙也不好上门搅扰李都督,可是不曾想陛下赐婚,以后李都督娶了英国公、成国公两家之女,咱们也就是一家人了。”
其余勋贵闻言哈哈大笑,看向李桓的目光明显是带着几分亲近。
而徐光柞则是笑道:“既然是自家人,老夫也就举贤不避亲,带了徐英这孩子前来,见一见你这未来的姨父。”
噗的一下,李桓差点忍不住将口中的茶水给喷出去,看看徐英,再看看徐光柞,他什么时候变成了徐英的姨父了啊。
泰宁侯陈璇在一旁笑着冲身旁的陈昂道:“陈昂,还不过来见过你表姑父。”
而郭良则是哈哈大笑,也是瞪了一旁的儿子郭勋一眼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拜见你姑爷。”
看着十几名勋贵子弟上前来冲着自己见礼,口中不是喊着姨父就是表姑父,又或者是姑爷之类的称呼,李桓整个人都是一脸的懵圈。
不用说,这些勋贵之家本就相互之间联姻,你家的女儿嫁进来,我家的女儿嫁过去,上百年下来,相互之间早已经以姻亲的方式结成了一张大网。
自然而然的,相互之间都有着亲戚关系。
李桓娶了张槿、朱琳这两位国公家的女子,自然而然的也就进入了勋贵的圈子,所以说这些勋贵子弟喊他一声姨父、表姑父之类的还真不稀奇。
甚至真要说起来的话,可能一个人对他都有两个称呼,因为可能按照张槿的关系算,喊他一声姨父,然而如果从朱琳那里算的话,可能就要喊他一声姑父之类的。
李桓一脸的呆滞,早就知道勋贵集团关系网密密麻麻,可是真正见识,却是不曾想是以这种方式见到啊。
这会儿泰宁侯陈璇笑着道:“咱们知道这次陛下让都督你负责重整京营,此事关系重大,咱们勋贵集团绝对会全力相助,特意从家族子弟当中挑选出这些人来,也算是咱们的一种支持吧。”
捋着胡须,徐光柞点头道:“不错,成国公寻我说过,这次陛下有意扶持咱们勋贵,那么咱们勋贵也不能自己不争气,这些子弟可以说是咱们勋贵下一代之中的精华了,哪一个都能拿得出手。”
说着徐光柞冲着徐英道:“英儿,给大都督露上一手。”
徐光柞这么一说,泰宁侯、宁阳侯等人皆是眼睛一亮,击掌赞叹道:“好,这个好,就让大家伙较量一番,也好给大都督瞧一瞧大家伙的能力。”
李桓一时讶然,这会儿看徐光柞、泰宁侯、宁阳侯等人的反应,李桓多少反应了过来,这些勋贵恐怕是私底下已经商量好了。
同时李桓也暗暗猜测,这恐怕就是勋贵集团向自己表露诚意的一种方式,可能其中还有英国公府、成国公府两家在背后推动。
京营重整本就避不开勋贵集团,这些老牌勋贵或许在朝堂之上没了什么话语权,但是在军中还是有着几分影响力的,到底是百年的勋贵之家,无论是在京营还是地方卫所,那一张关系网可是不容小觑。
哪怕是勋贵如今看上去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可是烂船还有三分钉,上百年的家族底蕴在那里,族中子弟繁茂,终归是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人才的。
其他不说,就说眼前这十几名勋贵子弟,以李桓的眼光来开,个个都算得上是一时之俊杰了。
拉拢勋贵本就是李桓与天子想要做的事,现在这些勋贵这么主动凑上来,李桓自然不会将之拒之门外。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李桓当即哈哈大笑道:“好,难得各家子弟汇聚,李某做为东道主,那么便为这一场小比,拿出一份彩头好了。”
说着李桓沉吟一番道:“别的不敢说,今日拔得头筹之人,重整京营之后,本督奏请陛下,委任他一个都指挥使的职缺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听得李桓这话,许多人不由的眼睛一亮。
别看这些人都是勋贵之家出身,可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一个个其实根本就没有爵位继承权,也就是说这些人其实比普通人也就多了一个勋贵子弟的名头罢了。
如果说没有什么机缘的话,就算是凭借着勋贵之家的余荫面前能够进入军中,也很难有什么前途可言。
甚至就是在场的一些侯爷、伯爷,家族传承百年,到了如今也就剩下一个空架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
所以说这会儿李桓竟然直接拿出一营都指挥使的官缺来做为彩头,虽然说看上去有些荒唐了点,但是想一想李桓的身份以及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区区一个都指挥使的任免而已,还真的不算什么。
对于李桓而言,一万人马为一营,一营就有两位都指挥使,京营十几万兵马,都指挥使就有二三十名之多。
拿出一个都指挥使的职缺来奖励今日小比拔得头筹之人,说实话看似轻率了些,却也没有什么问题。
在场十几名勋贵子弟,本就是各勋贵之家的精英子弟,若是从这些人当中脱颖而出,必然是文武双全之辈,这样的人物,李桓觉得只要给了对方舞台以及机会的话,区区都指挥使可能就是对方的起步罢了。
李桓话音落下,尚且还能够保持平静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人,诸如定国公徐光柞、泰宁侯陈璇,可是像其他早已经家道中落,只剩下空架子的伯爷们一个个的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那可是实权的一营都指挥使的官缺啊,若是自家的子弟能够拔得头筹,家族中兴有望啊。
就连这些身负爵位的伯爷、侯爷都一下变得呼吸急促起来,更不要说是那些没有爵位继承权,未来如何只能靠着自身打拼的勋贵子弟了。
便是极得定国公宠爱的徐英也是一下子呼吸变得无比急促,定国公宠爱他不假,归根究底是他表现出了极其出众的天赋资质,否则的话,他一个庶子,凭什么让子嗣众多的定国公对其另眼相看。
可是徐英也知道,定国公的爵位注定与他无缘,他未来如何,还是要看他自身,而这次的小比可能就是关乎到他未来一生的最重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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