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流言,除了最后一条撺掇老爷子退位的,其余的都不是李煜私下里鼓捣出来的。
就这,李煜都有些起了羞愧之心了,也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做最后一次尝试罢了,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而其余的,确实是别有用心者借着三大殿被雷劈之际,搞出的事情。
这些人,要么是不满于迁都者,要么则是建文朝遗留下来的老臣,在借机搞事情。
迁都北京,动了不少江南出身的文官和开国勋贵的利益,他不敢明着来,弄些流言恶心恶心皇帝而已,万一皇帝真信了再迁回南京呢!
至于懿文太子一脉,确实是老爷子对他们不太厚道。
继老五朱允熙守陵被火烧死之后,没过几年,老四朱允熞卒于凤阳高墙;同一年,谷王朱橞作死,竟逮住蜀王一脉的崇阳王朱悦燇,愣说他就是建文帝,以他的名义意图谋反,结果自然是谷王一脉与被坑了的崇阳王皆被贬为庶人,囚禁于凤阳高墙了。
不过,朱允熥人在凤阳高墙内,祸从天上来,三年后,朱允熥暴卒。
懿文太子一脉便只余下老二建文帝朱允炆尚且存活,还被“囚禁”在鸡鸣寺中,已经出家为僧。
可以预见的是,尽管朱允炆比朱棣年轻,但他估计死是在朱棣前头。
那些建文老臣也不过是想改善一下懿文太子一脉的第三代的生活环境罢了。
“这么多年啊,你爷爷还是不信我啊!我是做也错,不做也错,唉!我当这个太子还有什么意思!算了,明儿我就跟你爷爷说,上表请辞了这太子之位,咱们全家回应天。”
朱高炽叹了口气,突然站起身,一边呜呜的哭着,一边进殿去了。
李煜直接看的目瞪口呆!
老爹,好演技啊!
他这是委屈的哭吗?他这明明是哭给别人看的!
李煜瞧了瞧旁边那几个小太监,呵呵,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老爹这一哭,过不了多久就能传到老爷子耳朵里!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啊!
叹为观止!
太子爷的这番深情表演没有白费,第二天,老爷子果真下了正式的圣旨,言太子身体不好,监国暂由太孙担任,朝中文武勋贵可前往春和宫探病。
这是用来安定太子党的心的,允许探病,便说明太子爷“真的”只是身体不好,不是皇帝起了别的心思。
转眼间,冬去春来,又至夏日连连。
永乐二十年六月十五下午未时,天空中乌云密布,有滚滚怒雷声自天边响起。
天气阴沉,眼瞅着便要下雨,李煜陪着老爷子坐在宫中花园凉亭内,等着欣赏雨景。
下雨前最是闷热,有殷勤的宫女为祖孙二人不住的打扇,更有成堆的两尺见方的冰块,围着此处,带来丝丝凉意。
夏日之冰,原本乃是极奢侈物,皇家所用冰,都是在冬日最冷的时候贮存下来的,经过一个春天的融化,所剩不多,除了供应皇帝和后宫贵人们消暑所用,余下的想要赏赐大臣,都得抠抠索索的。
可自从几年前李煜搞出了大规模的硝石制冰作坊,建造了从大型冰块到冷饮一条龙的生产线之后,夏日之冰,已经沦为了小富之家都能用得起的东西了。
若不是硝石乃是官营的管制品,民间私自开采、使用是重罪,怕是那些豪绅们也会眼红这买卖,掺上一手。
朱棣哼着小曲,心情完全没受天气的影响。
端起一盏点缀着葡萄干等果仁的冰镇酸奶,朱棣惬意的?了一勺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这道甜品不错。”
“爷爷喜欢,但也不能多吃,过凉,会伤及脾胃。”
“知道了,就你话多,啰嗦。”
朱棣不耐烦的摆摆手,说话间,风起。
不过几个呼吸后,风声大作,天空中横亘几道闪电,忽有倾盆大雨落下。
宫女放下凉亭周围的幔帘,防止雨水溅落到皇帝与太孙身上,只留一处,方便陛下赏雨。
“至开春以来,今年的雨水不错,又是个好年景啊!”朱棣感慨一句:“陕甘那边的农……”
咔嚓!
朱棣话没说完,忽然一声霹雳在头顶炸响,皇帝生生吞下了半句话。
好,好熟悉……
朱棣面色大变,立即起身,一把揪开身后的幔帘往南边看。
却见倾盆大雨中,前朝方向却有青烟直冲天际。
那是,前朝三大殿的方向!
哗啦啦,伺候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朱棣脸色变了又变,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不在去看前朝的方向,反而坐了回去。
“唉!天道无常啊!想必京中近日又会有流言蜚语了。”
只要是前朝被雷劈,哪怕不是劈的三大殿,雷霆落在了比如武英殿,文楼等次要建筑上,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呃……这个,爷爷不必有心,此乃,自然现象!”李煜赶紧心虚的宽慰一句。
朱棣饱含深意的看了李煜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就怕某些别有用心的,又借着此事搞些流言啊!比如说永乐朝不能过二十年什么的,你说对吧,猴崽子,能让爷爷消停点吗?”
“呃……”李煜一愣,老爷子什么时候知道的?此事,可是自己让马三私下里借工匠之口在市井之中传出去的,厂卫竟然查到了源头。
而且,竟也瞒过了马四!
“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就那么等不及啊!”说着,朱棣一挥手,凉亭内伺候的宫人立刻冒着大雨跑了出去。
此乃皇家秘事,听到的,可没什么好下场。
“呃……爷爷恕罪,孙儿知错。”
老爷子既然早就知道,李煜也懒得狡辩,此事确实是自己不对。
“六部九卿尽皆出自太子一脉,朝政大权皆操于汝父子之手,军中卫所也多为你幼军出身的将官暗暗掌控,虽无皇帝之名,却有皇帝之实,爷爷说句生分的话,哪天你父子二人不孝顺了,爷爷还得求着你父子给条活路呢!”
噗通!
李煜立即跪下,以头触地:“爷爷,自我爹始,朱家绝不会有不肖的子孙!”
“起来吧!”朱棣浑不在意般,伸手拉起李煜:“你父子二人的孝心,爷爷始终是放心的,若不然也不会放权至此了。不过,爷爷真的很好奇,你爹,或者说你,就那么等不及?今日,你若是能说服爷爷,爷爷便真的遂了你的愿!”
“嗯……”李煜脸色凝重,稍沉思片刻,阻止了一下语言,这才道出原因。
“爷爷,孙儿是想为大明后世之君立下规矩。”
“汉高祖,晚年起废惠帝之心;汉武帝,晚年暴虐多疑,以致巫蛊之祸;唐太宗,晚年迷信方士;唐玄宗,晚年宠信杨国忠、安禄山,以致安史之乱。”
“及至太祖爷,自洪武二十五年之后,不也……若是蓝玉、冯胜在,咱们燕王一脉,想坐上皇位怕也只能是想想吧!”
“哼!那是建文那小子无能,驾驭不了良将!”朱棣不服不忿的冷哼一声,但也没反驳说自己能在战场上胜过此二人。
这是事实,若是靖难时碰上的是蓝玉或者冯胜统率南军,就燕军那几万人,早就被挖坑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