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表当然不是普通的电子表,那是伪装的窃听器。
杨若凝带上耳机,就能听见洛渊那边所有的声音。她听见他的马车穿过清晨的大街去上朝;她听见朝堂上大臣们各抒己见以及青野与平常截然不同的高冷声音;她听见洛渊在下朝后与大臣们议政的声音;她听见他走过嘈杂的街头回家的声音。洛渊的生活周而复始,规律甚至单调到令人乏味。
这两个月来,她除了每日去绛仙阁帮忙外,偶尔也会悄悄溜去城外看江月逢。月逢一直呆在寺中礼佛。青野告诉她,宫里太医说母后心灼的毛病似乎加重了,所以她还需要在寺中静养一段时间。
青野并不是每次都能见到,而她不方便频繁进宫;宫中口杂眼线多,她生怕再招惹什么流言蜚语。杨若凝带来一副无线电对讲机,她给了青野一只,于是她和青野常常在夜深人静所有人都沉沉睡去的时候,通上一会儿话。
江启也偶尔过来一次。除了探望月逢,便是向杨若凝打探洛渊的消息。杨若凝告诉他并无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江启盯着她,目光犀利,似乎能够刺穿她。几秒后,江启移开视线,他说,“杨姑娘说的倒是实话。”
一个月前,她和洛渊在城郊一个不起眼的礼拜堂里,在一个外邦来的传教士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仪式前,她才在礼堂的一个小房间里看见kinsey给她准备的婚纱。
那是条美丽的婚纱,看上去就像是某个设计师高定的昂贵礼服。kinsey说,那是他和太太结婚的时候定做的。他太太当时定做了好几套婚纱,这是其中的一条。
这似乎就是她梦想中的婚纱。层层白纱上缀满珍珠,走起路来白纱轻盈飘动,仿若人间仙子。杨若凝有些愣神地盯着那婚纱看了好久,最后换上了那件婚纱。
那日的小小礼堂里,在十字架上受难耶稣的注视下,穿着基督教教袍的异邦牧师;穿着一身墨黑长袍的洛渊;以及一身洁白曳地婚纱的杨若凝,便形成了或许是这个时空中最诡异的一幕。
在牧师的指引下,杨若凝和洛渊交换了戒指。然后牧师说,“在上帝面前,我,杨若凝,愿意嫁你,洛渊,作为我的丈夫。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您、珍惜您,对您忠实,直到永永远远。”杨若凝看到,当她回答我愿意的时候,洛渊眼睛里的流光溢彩。
而此刻,耳机里的声音告诉她,洛渊今天的朝议结束较早,他已经从宫里出来了。
杨若凝收尾了一下手头的工作,和素素道别后往府里走去了。她先绕到城西买了些糕点才往府里走去。
当她进院的时候,洛渊已经换好便服,坐在书房里了。两人闲聊了几句,然后洛渊问道,“端午宫里又要举办宴会,娘子要去吗?”
洛渊自婚礼以后,私下无人时已经改口叫她“娘子”。杨若凝知道那是‘老婆’的意思,可她不知为何有些抗拒这个称呼。她也不喜欢称洛渊“夫君”或者“相公”,她称他“亲爱的”。
但是在有人在场的时候,他还是叫她“若凝”而她称他“洛渊”。
昨天夜里和青野通话的时候,青野也提到了端午的宴会。青野说,江启似是打算趁这次机会定下皇后人选。青野对此极是厌恶,但同时也知道这事儿似乎于他来说并无选择的权力。杨若凝叹了口气,她对青野说,“其实你还是可以选择的,你可以考虑我给你的选择。”
杨若凝将点心放在书桌上,然后坐在洛渊的对面。窗外,夕阳透入窗格,染得桌面的纸张都成了粉红色。她说,“好啊。”
洛渊一边写,一边抬头看了她一下,“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应酬。”
“当然不喜欢。但是这对绛仙阁生意有帮助嘛,顺便可以打打广告。”
“最近你好像很少提到皇上了。”洛渊没有抬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这不经意地一句话,却让杨若凝心里头一惊。“是啊,好久没有联系了。趁着这次机会说不定能见见他。”
端午那日午时未到,杨若凝便随洛渊入了宫。初夏之时的皇宫,和上次初雪时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绿色。穿着粉嫩轻纱的宫女们忙着在各殿绑上驱邪的蒿草。杨若凝拿过一只蒿草,揉碎了闻了闻,发现是可以驱虫用的香茅草。她想,这端午的习俗大概除了传说和迷信的成分外,其实还是有一些科学道理的。
他们两个随着进宫的大小官员及其家眷一起穿过道道宫门,终于来到御花园。皇上今日在御花园里设了宴。此刻,御花园里已是十分的热闹了。
杨若凝看到,一路上精心打扮的各家小美女们,纷纷侧目。她们或用扇子遮住半张玉面,腼腆地俯身行礼,娇滴滴地叫着洛将军;或靠上前,深深屈身行礼,胸前若隐若现;甚至有大胆者递上情书信笺,可洛渊却微笑着礼貌拒绝了。
那女孩子竟然并不死心,待洛渊转过身之后,她竟是悄悄塞在了走在后面的杨若凝手中,低声拜托杨若凝转交给洛将军。
杨若凝在接到带着淡淡花香的信笺时,怔了一下。她本想拒绝,胆看见那女孩眼中带着哀求的水光,她就不忍拒绝那美丽的女孩。
只不过,这头一开,其他的女孩子竟是竞相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