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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贾芸对着遗本看了片刻还不回应,天治帝都有点等不及了。
贾芸回应:“回皇上,微臣看完了。”
天治帝道:“林如海自尽请罪后,我派了新任巡盐御史邹锦去扬州,朕这里还有一份邹锦的密折,你再仔细看看。”
说着,天治帝让掌宫太监戴权将一份密折递给了贾芸。
贾芸心里更疑惑了:这个天治帝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特特的让我看了林如海的请罪遗本,现在又特特的让我看邹锦的密折?
其实,对于这个疑惑,贾芸已经有所推测了。
在他看来,天治帝这么做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必有缘故!
什么缘故?
多半是要给他派任务了,而这任务多半就跟林如海甚至两淮盐业有关!
眼下依然顾不得多想,贾芸又立刻仔细看起了邹锦的密折。
密折的内容大致是:
邹锦根据天治帝的命令,在扬州调查了林如海之死,也调查了扬州八大总盐商捐输之事……
根据调查的结果,邹锦认为林如海确实有罪,但罪名算不上很重。
虽说林如海也有些贪腐之事,但相对于两淮盐业涉及到的其他官员,林如海作为两淮巡盐御史,算是清廉的。
催捐没完成这件事,责任不仅在林如海,也在扬州八大总盐商,还在两淮盐业的种种弊端……
邹锦还在密折中向天治帝求援,单凭他一个新任的两淮巡盐御史,无法完成催捐,更无法解决两淮盐业的种种弊端。
根据林如海的遗本,再根据邹锦的密折,贾芸也认为,林如海确实有罪,但罪名算不上很重。
两淮盐业确实是个很大的乱摊子啊!
林如海在相对清廉的情况下,能够在巡盐御史这个位子上做几年没被谋害,还有所作为,已经挺好了。
如果林如海没有担任两淮巡盐御史,凭他的才华能力,应该可以成为一个挺有作为的好官。
可惜偏偏让他坐上了两淮巡盐御史这个位子。
而现在这个很棘手的位子被邹锦给坐了。
而这个邹锦的胆子倒是不小,竟敢直接在密折中向天治帝求援,直接坦诚地表明,单凭他一个新任的两淮巡盐御史,无法完成催捐,更无法解决两淮盐业的种种弊端。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聪明的体现呢?
邹锦现在才刚接任两淮巡盐御史,这时对天治帝坦诚地表明情况并且求援还来得及,若是拖个一二年再做这种事就多半来不及了,天治帝多半会怪罪了。
……
……
“看完了?”
见贾芸这次对着密折又看了片刻还不回应,天治帝又有点等不及了。
贾芸回应:“回皇上,微臣看完了。”
天治帝随即问:“你可知道,朕今日为何突然让你看林如海的遗本和邹锦的密折?”
贾芸顿了顿道:“微臣不敢揣摩皇上的心思,但微臣想来,皇上这么做自有皇上的用意。”
事实上,看完邹锦的密折后,贾芸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进一步推测到了!
天治帝道:“邹锦在密折里向朕求援,朕打算派你去扬州,协助邹锦催捐,并且清查涉及到两淮盐业的贪官污吏!”
贾芸:“……”
饶是贾芸已经推测到了这个答案,眼下听到天治帝亲口这么下令,贾芸还是感到无语,心里仿佛有一些草泥马在奔腾。
两淮盐业真真是个很大的乱摊子啊!
连林如海都被坑死在这里了。
连邹锦这种身份不简单、能力也很强的大臣,都感到分外棘手,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天治帝求援……
这下好了,他这个锦衣府指挥使也要进入这个乱摊子里了,天治帝要将他这把刀丢进这个乱摊子里了。
贾芸赶忙跪下道:“回皇上,皇上有旨,微臣理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微臣分位有限,对于两淮盐业也分外生疏,只怕是无法当此大任。”
天治帝“哼”了一声:“你贾芸竟也有怕了的一天?”
贾芸:“……”
天治帝沉声道:“此事非你莫属,不可推辞!”
贾芸:“……”
天治帝又道:“朕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两淮盐业涉及到的贪官污吏众多,包括了京城里的一些皇亲国戚、王公大臣。”
“朕会全力支持你清查,别怕得罪人,只要你所查属实,无论是谁,哪怕是亲王郡王,朕也会保你不遭报复!”
贾芸:“……”
……
……
此次贾芸觐见天治帝,足足耗费了大半个时辰。
大半个时辰后,贾芸走出乾清宫,望了眼天空又望了眼周围的皇宫,嗯,天空没有下雪,而是有冬日的阳光明媚着。
只是大地之上到处都是前几日下雪造成的积雪,这些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正在融化着……
下雪不冷化雪冷。
饶是如此,凭贾芸很强的体能和很强的抗寒能力,轻易不会觉得很冷。
然而眼下,贾芸却觉得很冷。
不是身子冷,是心冷啊!
虽说刚刚被晋升为从二品的高官,但眼下他就没再因此感到激动,心里反倒是充满了忧愁。
他知道,继得罪四王和开国武勋这个圈子后,他又要得罪另一个很强大的圈子了,这个圈子便是两淮盐业相关的官场圈子!
他可真真是成了天治帝手中的一把刀了!
锦衣府指挥使的位子可真真是很危险啊!
唉!
悄悄叹了口气,贾芸走出了皇宫,背影显得寂寞而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