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虽然已是十月深秋,但午间的太阳还是一样的刺眼。
下了车,我用手遮住太阳光,走进了温伯的水果栏,一批新进的榴莲散落在地上,一些由于搬运时摔坏的,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扔在地上,地表的温度像是马上把它烤熟一样,散发着屎一般的臭味。
我捏着鼻子往里面走,几个光着膀子,肩膀上搭着毛巾的搬运工,拦住了我的去路,其中一个管事,仰着头对着我说道:“买水果去前面,这里不卖水果!”
我客气地说道:“我找温伯的!”
管事上下地打量我一番,然后朝着里面喊了一声,潮汕话。
里面应了一句,管事才让开了路。
里面是几间临时改造的货柜箱,焊接在了一起,把中间打通,看上去像一个大烤箱。
这时外面的温度估计有30度,四周的铁皮经过太阳的照射,使得里面的温度至少得有35度,奇怪的是,里面明明有好几台空调,却一台都没开。
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站在我面前,一只手顶住我的胸口,阻止我再往里面走。
我拨开他的手,不客气地说道:“温伯叫我过来的!”
这年轻人哼了一声道:“我知道,我通知你来的!麻烦一下!”说完,叫我抬起手,这意思是要搜身。
我有点恼火,温伯我又不是第一次,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大的排场?这是担心我带家伙,要伤温伯不成。
我皱了皱眉,还是抬起了手。
年轻人原来不是要搜我的武器,而是拿走了我的手机,然后说道:“等你出来还给你!”然后让开了路,指了指里面单独隔开的房间。
几个人在一边算着账,另外几个在打牌,都声音都很小,我径直走进了那间小房间。
房间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温伯,另一个是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这人我没见过。两个人正坐着喝茶,看我进来,两个人都不看我,由于这房间就两把椅子,他们面对面坐着喝茶,我就只能站着,挤出了笑脸说道:“温伯,好久不见了!”
温伯不看我,骂了一句:“丢那星!你搞这么多烂榴莲,还好意思跟我收钱!”
那中年人笑着说道:“谁也想不到都十月底了,天气还这么热!货你是收了,至于烂不烂我就管不着了!”
温伯给他倒了杯茶,问道:“你打算要多少?”
那中年人喝了口茶,笑着说道:“温伯,你这说得哪里话?您老随便出个价就是了!”
温伯又给他倒上一杯,我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心里这里面都什么温度了,还喝热茶,这是想中暑吧?
温伯伸出了三只枯黄的手指头,中年人皱了皱眉道:“温伯,这也太便宜了点吧?这还不到货的一半价啊,这样我怎么赚钱啊?温伯你算算,加上进价,加关税,加上运费,搬运费,我得损失多少啊?”
温伯再次骂了一句:“丢那星!当初不是你说的,让我进泰国榴莲包赚不赔的,现在呢?全砸在手上,你还好意思跟我要钱,就这个数,一分不能再多了!”
那中年人不满地说道:“买卖肯定是有亏有赚,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当初你问我的时候,我可没说一定包赚不赔,只是说这个比较好倒手!我肯卖给你的榴莲,让你不亏,就很够意思了!可别太亏着兄弟我!温伯,你年纪大了,该退休就退休了,赚那么多钱,也带不进棺材的!”
这话说得就一点都不客气了,温伯并没有马上爆发,就是叫道:“阿细,你进来算算一共多少钱?明天把钱给大弟拿去!”
那个刚刚拦住我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同样地比出三根手指,很笃定地说道:“这个数!”
不等这个大弟说话,温伯就用毋庸置疑地口气说道:“那你明天给大弟哥送过去,记得啊,让你大弟哥写哥收据啊,别到时不认账!”
阿细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大弟哼了一声道:“有本事就叫阿细过来送钱,最好带多几个人,今时今日敢明抢我大弟的人,还真没几个了!老温头,你真当自己还是林老的头马呢?你可吓唬不了我,我还和你明说了,别逼我,逼急了,我连你这水果摊都给砸了!还有啊,我弟弟的事咱们没完!”
说完,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走出了房间。
我以为温伯一定会发火,叫外面的人拦住他,然后就是刀光剑影的,可惜没有!温伯沉默着着这个大弟走出门外。
好一会儿,温伯突然摔掉了手中的茶杯,可这房间的地面是铺了木制地板,没有想象中清脆的响声,茶水倒是撒了一地,还有一些撒到了我脚上。
我很不知趣地擦了擦自己的鞋,然后对着温伯说道:“您这要是有事,我下次再来!”
温伯这才像是刚刚看到我一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事,没事,来坐下喝茶!”
我额头上的汗就像水一样的淋下来,不是怕他,而是真的觉得很热,衣服已经彻底地湿透了,黏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我耐着性子坐了下来问道:“温伯您不觉得热吗?为什么不把空调打开啊?把水果往里面搬,开着空调就不那么容易坏了。”
温伯哎了一声道:“我年纪大了,吹不得风,更别说空调了!这水果不用你担心,我自然有办法卖出去!”
我淡淡地笑了笑说:“就用这办法啊?不如你直接卖给我算了,我拿回厂里发福利!”
温伯脸色一变道:“你这是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想拿钱来补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