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的财政观念中有一个核心,那就是节省,能少花钱就少花钱。但朱允炆的财政观和他们并不完全相同,后世为了带动经济,每年修了多少路,建了多少楼,造了多少堤坝,开了多少矿……
用财政推动基建,基建带民生,民生带内需,内需带商业,商业带税收,税收带财政,这个逻辑与思路是站得住的。
其实古代人也清楚这一点,只不过没有形成过思想主流,比如诸多朝代中出现的“以工代赈”,就是典型的基建带动经济,但古人并没有将这种思维提炼出来,只是单纯作为灾荒年份的应对之策。这也是经验学问与理论学问的区别之一。
自国子监革制,杂学入国子监,尤其是数学作为主要课业,教材的编制,国子监的学问已出现了本质改变,其不再是单纯的经验之学,而是开始将一条条经验脉络组合为体系,系统学的思维初步建立,理性的思考与追问逐渐增多,相应的学习、表达工具也不断更新。
表格、柱状图等,并不是朱允炆引入国子监的,而是国子监监生研究账册,学习数学统计的时候演变出来的结果。
国子监已经有人开始学习屈原问天了,为此还打算加入二炮局研究火药去,结果二炮局还没去成,先把自己的房子给点了,被杨士奇狠狠揍了一顿……不过那家伙现在已经被朱允炆调到二炮局了。
教育在变化,时代在进步啊。
朱允炆已经听不到杨士奇在讲述什么,也没有听到毛泰亨的反驳,脑海中满是教育与科研问题,如何借助科研,跃进大明的经济与军事实力是个关键。
后世那么多科学技术,大明尚不具备制造与研究的条件,别说飞机导弹,就是自行车都捯饬不出来啊,橡胶这玩意还在南美洲,即便是弄来了橡胶树,朱允炆也不确定能不能造出轮胎,那玩意的工序很复杂……
不过运载工具确实在改良了,大明的马车也好,独轮车也好,多是用的木轴承与铁轴承,不过现在已经出现了滚珠轴承,虽然这玩意制造起来有些困难,但载货确实节省了不少力气,也就是载货重量有限,才没有暴露钢珠强度偏弱,磨损的问题。
朱允炆已经下旨工部进行实验改进,这东西对保障后勤有很大作用,尤其是混凝土道路修筑之后,日行里程也会有所增加。
迁都辩论正在进行,毛泰亨已经被杨荣驳斥地无话可说,甚至还被抓住一个漏洞穷追不舍,陷入颓势。
杨荣厉声喊道:“国之安危重,重于一切。久居南京,难保不重蹈南宋之覆辙,难道诸位想丢疆弃土,偏安一隅,不问后世子孙存亡吗?若子孙屈膝外族,尔等今日之论,便是可耻之言!”
毛泰亨冷汗直冒,知道杨荣厉害,也没料到如此犀利,这直接是想将反对迁都人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啊。
黄观站起来反对杨荣:“你深知兵法,懂得韬略,那我问你,迁都北平就当真能保江山社稷吗?北平太北,一旦迁都,岂不是天子守国门?京师与游牧骑兵就隔着一道长城,如此近的距离,如何保障京师安危?他日鞑靼或瓦剌骑兵突破城关,兵临城下,你又当如何确保京师安危?京师一旦丢弃,大明江山必有覆灭之危!”
天子守国门!
朱允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历史中这五个字背后还跟着五个字,那就是君王死社稷!只不过现在还轮不到煤山上吊的那一位,自然谈不上死社稷,不过迁都,确实会形成天子守国门的格局。
黄观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北平太北面了一点,紫荆关、古北口、喜峰口、山海关等,距离京师都太近了,缺乏足够的战略纵深,一旦蒙古骑兵攻破城关,进军京师指日可待。
京城危,天下惊。
历史中的大明迁都北平后,京师被敌人围了也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三次,这对于一国之都而言,确实是个危险的选项。
面对黄观的反击,杨荣并没有躲避,而是直接接住了话题:“没错,北平距离边关距离近,存在着直面敌人的风险。可诸位可曾想过,若敌人真的破城关而来,直入北直隶之地,若我朝主力都在金陵,最快北上需要多久?到时我朝是应该调全国主力协防京师,还是应该北上,直接在平原上与蒙古骑兵对冲?”
“迁都北平,是有被敌人兵临城下的风险。可若不迁都,城关破后,淮河以北地区必是无险可守,到那时候,诸位是想要效石敬瑭割裂国土以求苟活,还是想要学南宋偏安一隅,任由无数百姓屈膝于敌酋之下?!”
黄观脸色一白,杨荣这就是骂人了,谁不知道石敬瑭是个什么货色,千古罪人、龟孙一流。南宋也不是什么好鸟,虽然苟活得不错,但最后被人像赶鸭子一样赶到海里。
没有北方,很难有长远国运。北宋的靖康之耻,与石敬瑭丢了燕云十六州有着直接关系。大明人是有志气,是有骨气的,绝不割让土地,绝不苟活偏安,所以,必须要迁都。
毛泰亨显然没有黄观的觉悟,认为哪怕是丢掉了北面山河,至少京师没有危险,不会有“靖康之耻”,至少可以保住大半江山,延续大明国运。
面对如此论调,杨溥也没给毛泰亨面子,反驳道:“北面山河皆是我民,百万千万为国耕耘,若失去他们,多少人要家破人亡?自我朝太祖开国以来,屡屡北伐,开疆拓土,打下万世之基!若有人丢了大半山河,臣子还有什么脸面为臣,当自裁以跪罪天下!”
“没错,偏安一隅,可保江南不失,是一半全之法。但你要知道,大明之版图,绝不容割裂,大明之子民,绝不容丢弃,大明之山河,绝不容践踏!大明男儿要有战在疆场,捍山河、死不旋踵之勇气与豪情,不可有苟全残喘,畏畏缩缩之犬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