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杜用冰冷的命令也告诉了所有人,唯有夺下镇南关,他们才能活下去。
无论是将,还是兵,都一样!
镇南关里,张辅坐在冷冷的地上,看着躺在地上再无法醒来的王远兴,低沉着嗓音对黄桂、潘成、袁岳等人问道:“他留下过什么话没有?”
袁岳低着头,强忍着痛苦,回道:“他说,家人在待我们回家,若是他回不去了,就让我们代替他回家。”
张辅抬起头,一双满含血丝的目光中闪烁着光,悲痛地说道:“待他回家,代他回家吗?”
袁岳等人没有说话,悲伤淹没了喉,堵住了声音。
张辅俯身,将遮盖王远兴的灰布拉了上去,盖住头部,站起身子,一脸坚毅地说道:“那就让我们活下去,打赢这一仗,带他回家吧!”
袁岳、潘成等人顿时鼻子一酸。
等待的人终等不到活着的归人,但活着的人,一定要带他们回家。
哪怕是骨!
纵然是灰!
潘成、袁岳等人转身,跟上了张辅的脚步。
夜色来临,镇南关更显得寂静,可谁都清楚,夜色难熬,城外已是大军压境。
这一夜,将是很多人一生中最后的夜。
明日的太阳与他们无关。
袁岳找到军中书吏宋朔,蛮横地其从睡梦中提了起来,指了指桌案上的笔墨,道:“麻烦你动动手,帮我写点东西。”
宋朔自然是恼怒,连日疲惫到了极点,自己都已经精神恍惚了,这些粗汉还不消停!
“写什么,明日再写!”
宋朔拒绝道。
袁岳直接抽出了刀,猛地砍断了桌案一角,杀气腾腾地看着宋朔,道:“我未必能活到明日,还请你帮我写一封绝笔,留给我的父母双亲!”
宋朔被袁岳的气势震慑,陡然清醒过来,连忙坐了下来,对袁岳拱了拱手,提起笔等待着袁岳的话。
眼前的人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是值得敬重的汉子!
袁岳收刀归鞘,挺直胸膛,道:“就写‘你们的儿子我有出息了,砍了一百多安南贼子的脑袋,这一辈子值了!’”
宋朔写完,看着袁岳忐忑地说道:“没有了?”
“这些就够了,走了。”
袁岳头也不回转身而去。
宋朔低头看着纸上的字,心如刀割般痛苦,刚想起身,就看到了潘成与黄桂联袂而来……
没办法,大家都是粗人,识字不多,你文化人受累了。
宋朔已经不知道自己写了多少绝笔或遗言,只觉得越写,纸张-越皱吧,到了后面,连字迹上的墨都晕开了。
鼓声响起。
张辅站在城关之上,抬头看着漫天的星空,对走过来的潘成、袁岳等人说道:“兄弟们还没走远,他们在看着我们,打好这一仗,让他们安心上路。”
潘成、袁岳等人重重点头。
“准备吧,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张辅不知道这一战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他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城下已出现了大量敌人。
尚不等张辅下令,远处阵阵轰鸣传出!
“躲避!”
张辅厉声喊道。
一枚枚炮石撞在了城墙之上炸开,整个城墙不断颤动,一些炮石更落在了城墙之上,来不及躲避的军士被炸飞出去,还有炮石飞过了城墙,落入了城内。
黄桂连忙组织城墙上的火炮还击,可令黄桂惊讶的是,自己这一方的炮石根本就飞不了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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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击不到对方的火炮。
“大人,安南定有善神机炮人物,其射程较之镇南关的将军炮更远,我们根本打不到他们!”
黄桂着急地喊道。
张辅透过垛口看向远处,目测距离至少三百五十步远,而镇南关上的将军炮最多只能打到二百五十步,相差甚多。
“这倒是一个重要情报!”
张辅目光阴冷地躲在垛口之下说道。
黄桂不解地看着张辅。
张辅并没有多作解释。
黄桂不知道,张辅却知道,朱允炆在不久的未来很可能会对安南用兵,而自己之所以来这里,便有着打前阵的意思。
胡杜只不过是率两万余人进入大明,便携带有近二十火炮,那安南国内呢?这种火炮虽不会太多,但也必是不少。
而且这种火炮的射程竟还超出了大明的神机炮,这在日后作战是必须考虑到的,比如扎营绝对不能靠对方太近,警戒区域也必须扩大。
幸运的是,胡杜对于火炮这种东西并不善用,也没有大规模装备,携带的数量与炮石都有限,倾泻几轮后,安南军士抵达城墙之下时便停了下来。
城墙垛口处出现了大量的攻城梯,张辅深吸了一口气,喊道:“杀!”
原本躲避在垛口之后的军士纷纷冒头,推梯子的推梯子,射箭的射箭,拿长枪的用力刺……
战斗变得惨烈。
“抬火油!”
张辅见城门下出现了抬圆木撞门的军士,便厉声喊道。
很快便有军士自内城关里抬起一个大瓮上来,至了城门上方,便拿起瓢子打了火油,向下撒了出去。
城下原本抬着圆木的军士顿时惨叫起来,一些人捂着脸嚎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