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态度就是在告诉陈胜:想都别想!
陈胜对他的态度也没感到意外,一个贪生怕死之辈是带不出一支悍不畏死的兵马的。
“我来,没指望你今天就能给我答复!”
陈胜给自己斟了一碗浆水,端起来浅浅的抿了一口后,不疾不徐的轻声说道:“不过你关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好好的想一个问题:这天下,到底是姬姓人的天下,还是天下人的天下!”
李信一抬眼睑,张口就要回答。
陈胜却一摆手,制止了他开口:“不用急着回答我,好好想想,我下次来,你再回答我!”
李信闭上嘴,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有些不理解,他与自己说这种废话作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当然是当今天子之天下!
陈胜却一点儿都不着急,一句一句的说道:“若这天下是姬姓人的天下,那你又是什么?是猎犬?还是牛马?”
“你做畜牲做得这么忠心不二,你的子子孙孙知道吗?”
“你问过他们愿不愿意来这世上,给姬姓人当畜牲吗?”
“一个视百姓为牲畜的天下,当真值得你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若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那为何有人祖祖辈辈皆是公卿权贵,哪怕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也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而有的人,却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泥泞里,一生没日没夜的劳作,所得却大部分都被公卿权贵巧取豪夺,自己连苟活都成奢望?”
“这是哪门子的天下人的天下?”
“我有一个梦想!”
“梦想有朝一日,公卿只因品德和才能为公卿,流民只因好吃懒做而为流民!”
“梦想有朝一日,王公之子与庶民之子能同堂蒙学,能共同拥有竞争将相之位的机会。”
“梦想有朝一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再只是法家的梦幻之言,而是普世皆知的观念……”
他起身,轻轻拍了拍李信的肩膀,说道:“我们生来平等,是谁将我化作三六九等?”
他转身,拉开牢房的大门,缓缓往大狱外走去。
李信愣愣的,满脸惊骇、错愕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嘴唇蠕动着,本能的想要去反驳他这一派大逆不道、妖言惑众的言论!
但他脑子里,那些大逆不道、妖言惑众的声音,却越来越宏大,越来越密集!
如洪钟大吕!
如晨钟暮鼓!
震撼得他几乎丧失思考的能力!
他不是‘何不食肉糜’者。
虽然祖上也曾阔过,但早就没落了。
他蒙四世荫蔽,浴血奋战十数年,才千难万难的走上了搏浪军副将的位置。
他比寻常百姓,更明白大周的阶级壁垒,到底有多坚固!
也正因为他明白。
他才会感到震撼!
总有些观念,是一代一代传下来,并且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
可从来如此,便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