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好厉害。”
“擦个脸,脱件衣服就厉害?”
“厉害,这头饰我都不会拆。”
“从前在宫里,我一开始是伺候贵人,那时候每天琢磨的,就是如何将她的头发梳理的更美。”
宛宁愣了愣。
韩让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去,而且大部分时候,他在谈到自己在宫里得日子时,都是秉持着一种尖锐的态度。
就仿佛过去那些是不堪的,都是要从他的人生中被抛掉的。
然而眼下的韩让平和了很多,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叙述的很平常,就如同大多数人讲起从前一般。
就好像,释然了。
韩让看着小六的眉眼,他想,还好自己过去学过这些,所以对于小六而言,他很有用,他过去看不上的这些东西,都能得到小六的一句厉害。
听的久了,那些沉寂的岁月好像也没那么不堪,他也没有那样讨厌为人梳妆这件事了。
——文臣们从前也会这样骂他,说他区区一个给人穿衣洗脸的奴才,也配当东厂督主。
那时候韩让愤怒至极,故而更加厌恶自己的过去。然而现在,他的想法改变了一些。
他拿起螺子黛,在小六的眉上描摹,勾勒。
就像是用手抚摸她每一处轮廓一样。
然后他便听到小六大惊小怪的说道:“主子!你也太厉害了!你画的眉比之前那个丫鬟好多了。”
韩让眉眼弯了弯,语气却生硬道:“花言巧语。”
“真的,我愿意让主子给我画一辈子的眉毛!”宛宁兴冲冲的说道。
韩让忽然愣住了。
一辈子。
这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一个量词。他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人会陪你走到最后,人活在这世上本就是孤独的来,孤独的走。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如同被蛊惑了一般,相信了这句话。
过往那些被当成狗一般对待,趴在地上吃饭、被打板子发高烧几乎昏厥的日子。
不那样昏暗了。
他的人生,已经有了希望。
韩让忽然又觉得不自在,他每次感觉自己情绪外放的太明显时,他就会觉得难堪,于是他用了些尖酸的词来回答道:“你我能过多少年尚且不知道,你怎么就敢说一辈子,也不怕闪了舌头。”
“那就画到我们活着的最后一天。”
“这么说好像不太吉利。”宛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对了主子,有人送来了一份请柬,说是请我去参加宴会的,我要去吗。”宛宁又说道。
韩让看了看请柬上的姓名。
季秋朝。
“邀请刚嫁过门的小娘子,这首辅也不怕家里的人吃醋闪了腰。”
“不去。”韩让抓过来折子,直接扔进了炭盆里,任由请柬在炭盆里燃烧。
宛宁看着跳动的火苗,打了个哈欠。
“困了?”韩让问道。
“嗯。”
“那便睡吧。”
“那你呢。”
韩让理所当然道:“你已然过门,自然是一起睡。”
宛宁眼睛一亮道:“好!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