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宏看来,他的功夫亦是上上之选,连他都不是“冒顿”的对手么?那…皇甫规的侄儿皇甫嵩,能打败冒顿么?
刘宏心头不禁生起几许质疑。
“安排一下,明日,朕微服出宫,朕要看看这呼厨泉的儿子有多么的骁勇?”
“喏!”蹇硕连忙答应。
“此外。”刘宏继续道:“派人带话给段颎,就说他若能打赢这擂台,朕给他‘骠骑将军’的官衔!”
“喏…喏…”蹇硕再度拱手。
讲到这儿,刘宏似乎还有话想说,他的余光瞟向曹嵩。
曹嵩当即会意,“天色已沉,臣当告退!”
说着话,曹嵩转过身,迅速的离开了千秋万岁殿,一时间,整个千秋万岁殿内只剩下了刘宏与蹇硕两个人。
“蹇硕!”刘宏的语气加重了一分。“有这‘骠骑将军’的许诺在,明日段颎势必死战,他虽一把老骨头,全力之下,料想也能消耗这冒顿一番,段颎落败,你即刻安排皇甫嵩上擂台挑战,告诉他,他要是赢了,他叔父的‘度辽将军’、‘扶风都尉’朕统统赐给他,更赐给他五万万军饷!”
这…
“咕冬”一声,蹇硕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他的一双童孔瞪得硕大,为了赢这一场,陛下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蹇硕拱手道:“陛下放心,纵然段颎、皇甫嵩不敌,还有臣在…车轮战之下,臣必胜!”
“呵…”听到这儿,刘宏冷笑道:“若真是车轮战,那即便赢下擂台也毫无意义了,明日,你不能再出手!”
言及此处,刘宏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他一手抵住额头,一边吩咐道:“告诉张常侍,今晚去王美人哪,朕头痛,她最有办法。”
说起来…
这还是国库充盈之后,天子刘宏第一次头痛不已!
…
…
擂台所选的乃是洛阳城最繁华的东市,这里发生的事儿,不出半日,整个司隶便能传遍。
不出十日,便可传及整个大汉。
三日前,东市最当中的一处空场上搭起了擂台,台周以彩幔围绕,上悬“以武会友”四个大字。
天方才拂晓,此时台上还空无一人,但是台下已经三五成群聚集了几百围观人士。
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段将军与南匈奴第一勇士,单于之子、左谷蠡王冒顿对垒,这是数年不遇的热闹景。
当然,围观者中,除了吃瓜百姓外,均是以武人为主,不乏一干成名的游侠,更不乏无数氏族子弟,相熟之人握手示意,不时传来对南匈奴勇士的议论声。
有男人的地方,自是不乏少女们的窃窃私语。
“那位擂台前的蓝衣公子是谁家子弟?你快去打听打听。”
“现在只能看看脸,有没有真功夫,得擂台上才知道。”
“谁若是能打败这粗犷的胡人,本小姐就嫁给他…”
“你倒是想,能打败这粗狂胡人的,怕是早就被大家族的闺秀们相中了,今夜多半就要接入府邸中了。”
俨然,少女们来此是挑选情郎,可男人们的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甚至一个个如临大敌。
如果只是寻常的擂台,谁也不会是这般模样,可对方是胡人,那就不一样了。
昔日里,只有冠军侯的旗帜能插满狼居胥山,威慑胡虏。
从未有胡人敢在大汉的地界耀武扬威。
偏偏昨日,这什么“冒顿”的简直出尽了风头…
可若说是“深仇大恨”吧,偏偏又说不上,因为“冒顿”真的只是“以武会友”,凡是与他交手的汉人,他均是点到为止,与胡人的风评,以及那粗犷的外貌截然相反。
大汉不能输了里子,又输了面子啊!
柳羽与荀或赶到时,正巧看到了冒顿上台,他赤膊着上身,粗犷外貌下,似乎还带着几许书生气,像是读过书。
可浑身的肌肉、身体上凸显的线条,无疑不证明,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看到他时,荀或只剩下摇头。
“段颎将军我是见过的,昨日我寻思着,或许他能与这‘冒顿’交手三十个回合,也算是消耗下对手。可现在一看,或许用不了几招…段颎将军就会落败。”
荀或眼力过人,一个人能不能打,有几把刷子,他目之所及能够有个大致的判断。
这等眼力的炼成有自身阅历的加持,更少不得荀氏家门的传承。
“打还没打呢?文若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柳羽澹澹的开口。
这一句话,柳羽把“段颎”称作是自己人。
也对。
面对胡人,不论是宦门、将门、儒门、道门…那都将摒弃前嫌,勠力同心。
“贤弟觉得有机会?”
“不知道。”柳羽回答的爽快。
对于这位匈奴单于呼厨泉的儿子,有关他的记载其实不多。
只知道他后来成为了南匈奴的左贤王,在护送汉献帝刘协回到洛阳后,返归南匈奴时,带走了一位大汉的才女——蔡琰蔡昭姬。
因为左贤王冒顿是读过汉人书籍的,对铸刻熹平石经的“蔡邕”极其推崇。
知道蔡琰是蔡邕的女儿后,当即奉为上宾,后又娶为“阏氏”,甚至要立他与蔡昭姬的儿子“小狐涂”为王子。
还是蔡昭姬讲述给他一个秦太子扶苏与秦二代胡亥的故事,映射立小儿子“狐涂”不合适。
之后便是“胡笳十八拍”和“文姬归汉”!
根据这些有限的书籍记载,柳羽本琢磨着,这位“冒顿”王子该是文质彬彬的形象,可没想到,依旧是胡子一大把,完全胡人粗犷的样子。
关键是,既读汉书,又这么能打?
这是个怪胎啊!
就在这时,一名仆人行至柳羽的身旁。“公子,小的乃是‘桥大公子’府上的,敢问阁下是柳观主么?”
“正是。”柳羽也不隐瞒。
“桥大公子让我请您去隔壁茶楼上,那里并不拥挤,且窗子正对着擂台。”
“带我谢过桥子。”
柳羽也不推迟,主要是他与荀或都是文人,身子并不结实,越靠近擂台的位置,越多是游侠、武者,他俩这小身板根本挤不到前面。
此时台下的人已越来越多,香车宝马,浩浩荡荡数千人。
人群中出现了微服的天子刘宏,随身护卫天子的蹇硕,除此之外,还有百十名西园校尉均是便装,隐藏在人群中,他们警惕的望着周围。
擂台上摆放着一只巨大的铜沙漏,尚未开始流淌,“冒顿”已经登台。
他用着蹩脚的汉话,大喊道:
——“昨日一战,不够痛快啊!”
——“今日,规矩一样,一个、两个、三个都可以!就算胜不了我,能坚持过这沙漏,也算你赢!”
看似是冒顿又“放水”了,可对于台下的大汉武人而言,这无异于奇耻大辱。
就连天子刘宏也是眉头紧凝。
他心里滴咕着,要不是有“边关之将不入都城”的汉律,这偌大的洛阳城,怎么可能找不出一个勇士,去制裁了这位嚣张的王子?
就在这时。
“沙漏就不必了,老夫驰骋疆场几十载,本不欲与小辈较高低?怎奈你嚣张至极,老夫不教训你一番,你还道我大汉无人了?”
苍劲有力的声音自擂台下传出…
段颎迈着龙骧虎步,宛若年龄了十岁一百年,步履铿锵,一步一步的朝擂台上走去。
所过之处,无数游侠闪身让开了一条大道,与此同时,也不知道哪里…鼓声响起,完全压制了人们的闲谈耳语。
彷佛一夕间,空气中就传满了杀气。
刘宏眼眸微眯,口中轻吟。“想不到段颎如此年纪,还有如此魄力,朕有些后悔了。”
蹇硕低声道:“只怪他阿附宦官,犯了陛下的忌讳!”
刘宏沉默了一下,旋即轻声回道:“只希望皇甫嵩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也不枉‘凉州三明’后继有人!”
蹇硕连忙宽慰:“段将军既敢登台,想必也是觉得自己有胜算吧!”
刘宏摇头。
“人老了,往往都会变湖涂,诚如他选择‘阿附宦官’一样!”
段颎立下的功勋是桓帝朝时的功勋。
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刘宏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中间地带,官宦不能与将门勾结,这是他的底线,谁碰谁死!
此时,擂台之上。
冒顿的声音再度传出。“老家伙,放心,我会留你一命的!”
段颎爽然大笑。“劝你用全力,本将军可不会留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