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吴非前几日来拜访之后,山阳镇里风平浪静,连日无事。
山阳镇是东南远近闻名的产粮大镇,世世代代以农为生。
以农为生,便要推古崇神。
许多年来镇子里都会在固定的日子进行社祭,这么多年来,不曾断绝。
再过几日又是社祭的日子。
社祭之日,白日欢歌,夜不闭户,欢饮达旦。
范家,内宅大院。
范老爷子的身子这些日子越发不好了,许是年岁到了,除了整日不断地咳嗽,腿脚也越发不灵便,即便只是下床也要人搀扶。
范夜也是十分担心,整日里忙里忙外的四处给老爷子求医问药,甚至还找了不少偏方法子,可始终不曾有甚疗效。只能看着老爷子一日比一日衰落下去。
范家巨富,可有些东西,即便有再多的钱财也是买不来的。
四下无人之时,范夜总会偷偷啜泣,这个一辈子不曾经历过什么风浪的富贵公子破天荒的有些害怕。
当年那个拿着藤条满院追着他跑的汉子好像忽然之间就弯了腰身。
人生苍老似乎只是风霜迎面,然后骤然之间就老了下去。
不过对此事老人自己倒是看的开,反倒是常常安慰范夜,生死既定,多想无益,倒不如乐天知命,安安稳稳的渡过最后这段日子。
可惜人不去寻事,事情偏偏自己找上门来。
前几日李家找上门来,说是请求范老爷子为今年的主祭之人。
社祭的主祭历来是由山阳镇的各大家族轮流来做。
去年是李家,按理说今年应当是仅次于李家的王家,可偏偏王家老爷如今做生意出门在外,加上又碰到了蝗灾,被隔绝在外,不知何时能回来。
如今祭祀在即,半分也拖延不得。
在山阳镇里论资历威望没人比的过范老爷子,所以李家这次又找上门来。
范夜拉着送信来的仆人一番盘问,只是丝毫没有问出有用的消息。
送信来的仆人一问三不知,看样子倒不像是装傻充愣,只能说李家主选了极好的送信之人。
信上的言语恳切,极为谦卑,看样子就不像出自一个豪门家主之手。
范老爷子斜卧在塌上,仅仅是拿着那封轻薄的书信就让他双手有些微微发抖。
“爹,我看这次不如我替你去,你如今的身子,禁不住他们这么折腾。”
范夜平日里虽然喜欢油嘴滑舌,可真到了大事上倒是不含糊,以如今范老爷子的身体,实在是没必要去和他们凑这个热闹。
“咳咳,前几日才夸了你小子有些进步,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范老爷子吐了口气,心中这才舒畅了几分。
他将手中的信左右翻转了几次,“这个李安倒是会抓时机,咳咳,知道我推脱不得。”
范夜也是聪明人,他知道老爷子的意思。
如今正是黑衣教和吴非争锋的关键之时,山阳镇里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都在盯在范老爷子身上,如果李家此时放出消息,而范老爷子又不能出现,到时候只怕要对如今的大势有不小的影响。
“这个李安实在是可恶。”范夜怒骂了一声。
“这种事绝不会只是李安一人做主,多半又是那个吴非的谋划,我之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吴县令,竟然连半点机会都不愿意放过。”范老爷子有些无奈。
周齐家接过老人手中的书信,仔细打量了几眼,“老爷子,我觉的这件事只怕没这么简单。”
“我听说山阳镇的社祭当日,镇中百姓会彻夜欢歌,不禁门户?”
周齐家不是山阳人,虽说对山阳镇的社祭有些了解,可大半都是道听途说,不曾亲眼见过。
范夜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社祭之时昼夜狂欢,这是当初就定下来的老规矩。”
周齐家把信放在桌上,“如果这日老爷子在众人面前出了事情,山阳的百姓会如何?”
范夜冷下脸,他方才不是没有想到周齐家说的这种可能,只是他不觉的吴非敢在社祭上闹出什么事情来,毕竟这是山阳镇的大事,真的出了事情,他吴非也要受到牵连。
周齐家摇了摇头,“如今吴非虽然表面上客气,可谁都知道他已经和咱们到了针锋相对的境地,难免他不会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咱们还是要小心些。”
范老爷子点了点头,“齐家的话是老成持重之言,虽然我不怕死,可不能因此给你们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