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镇范家后院,范夜正围着脸上没了生根面皮的朝清秋左转右转。
他之前虽然听说过江湖上有这种古怪技艺,可到底没有真正见过。
在他心里即便那生根面皮做的再是天衣无缝,按着他范大公子的才智也应当能够看出些纰漏,没想到如今自己身边的真的有了一个,他反倒是没有丝毫察觉。
站在他一旁的周齐家也是心中惊叹,如果这才是朝先生的真正面目,那当初那副生根面皮做的真是鬼斧神工,相处了这么多日子也没有察觉端疑。
他与范夜的咋咋呼呼不同,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傲气,何况自小就被称为神童,只不过都被他掩盖了起来。
范夜还是忍不住坏笑道:“你如何证明是我师父?空口无凭,你这样很难让我们相信啊。”
朝清秋也是笑了笑,只是如今面目转换,已经少了些当初那种读书人的书生气,看的范夜在心中连连称奇。
“看来范公子每日站桩的时辰还是不够久,公子是想要多添些时辰?”
范夜立刻摇头,“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师徒情深,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先生不要当真。”
“咳,咳”范老爷子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范夜的插科打诨,虽说他对朝清秋突然换了面貌的事情也有些吃惊,可毕竟老人见多识广,以前走江湖的时候即便没有见过,可多少也在江湖上听过不少这种事情。
朝清秋既然不以真面目示人,想来必然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有些事情旁人不愿,说他们自然不能多问。
“朝先生,如今粮食已经送来了,山阳镇里暂时没了粮草之危,先生以为接下来吴非会如何作为?”
“如今咱们手中多了粮食,吴非手中又没了剑阁,此消彼长,我猜他接下来只能狗急跳墙了。”
“此时如果他要退回吴家咱们还真的没有法子,可事到如今,想来不论换成任何人要他这么退去,多半都是不甘心。谋划许久,不试一试,谁又甘心?”
“先生以为他的目标是咱们还是别处?”
朝清秋沉默片刻,看了眼摆在众人身前石桌上的木质棋盘。
“咱们早就知道吴非是个疯子,一个疯子面临绝境会如何做?老爷子可能猜到?”
老人到底阅人无数,“先生的意思是吴非会鱼死网破?”
朝清秋捻起一颗石桌上的白子,此时白子已经被黑子四面围拢,独独占据了东南一角。
朝清秋却不是把棋子放在棋盘上,而是将整张棋盘上的棋子打乱。
“如今他想要破局,自然是将一盘棋子打乱,只有越乱他才好在火中取栗。”
周齐家忽然道:“难道他手中还有什么底牌不成?按理说如今他在山阳镇里已经是四面楚歌,此时不走,他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朝清秋摇了摇头,“不管他如何想,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齐家,你立刻派人联系连云寨,他们也该动上一动了。”
周齐家立刻转身而去。
“师父,那咱们接下来如何?”
朝清秋看了眼棋盘,“静观其变,现在最该着急的应当是咱们的县令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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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阳县衙,吴非将剩下的人手召在一起。
他仰躺在椅子上,嘴里哼着刚刚才从酒楼里学会的十面埋伏,初学乍练,有些音还掌握不准,只是曲中的词他倒是熟稔的很。
十面埋伏这支曲子在酒楼之中并不是大受欢迎的曲目,毕竟人家去酒楼之中求的是一个好心情,即便是说书先生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事都要比这支曲子更受欢迎些。
“王捕头,你可知道我哼的这支曲子是何名目?”
王越也是混迹在市井之中的老人,如何不知这支曲子,只是他不敢说。
十面埋伏,到底不是什么好寓意,尤其是在如今的形势之下。
“既然王捕头不愿意说,那我替你说。这支曲子叫十面埋伏,讲的是一个绝代英雄被人重重围困在江边,欲出不得,欲死不能。”
他坐起身,微微前倾,“诸位,如今我与此人境遇何其相似?进退都不得,你们说我该如何是好?”
在场众人都没言语,他们多少都听过这个故事,即便是秦楚这个不喜欢读书的武夫都曾经听李云卿说起过这个故事,当时李云卿还略带深意的说了一句,“那个霸王和你一样都是重瞳呢。”
如今吴亦和王越是不敢开口,此时多说多说多错,他们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傻子。
秦楚则是不屑开口,他身后背靠秦国,本就不需要害怕吴非,再说在他看来,吴非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咎由自取。要是他有那个李云卿的半成手段,也绝不会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
吴非叹了口气,“如今事到临头,我能倚靠的就只有你们了,你们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