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亦稍稍低头,“请家主将选人之权全部都交与我。”
堂上众人闻言都是看了他一眼,有些人神色一动,有些人目光阴冷。
神色一动之人,自然是动了心思,这些人与吴耀走的算不上太近,可也说不上对立,无非就是吴耀的点头之交,毕竟家主身边的位置就那么多,即便是他们曲意迎奉,也再难在吴耀身边捞到一个好位置。日后吴耀成功登顶,坐在家主之位,他们这些人也许也能向前走个一两步,可说到底还是比不得吴耀身边那些旧人。
这种事,本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如今有个两头下注的机会,他们自然是有些意动,有吴亦出头,既不用他们自己抛头露面,只要派些人手和吴亦同去,就算是难得的雪中送炭了。即便吴非再是桀骜不驯,脾气古怪,也要记下他们这个人情,再说吴非离家多年,到时候万一真的被他翻身继承了家主之位,想来他绝不会任用吴耀手下的人,到时候自然就是他们这些人上位的大好时机。
至于那些目光阴冷之人,自然是吴耀的身边人,如今眼看着只要能除了吴非,吴耀就要把家主之位牢牢拿在手中了,这个时候吴亦如此作为,自然是令他们心生杀心。
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吴亦鬓角已经滴下几滴汗水,只是他还是硬撑着没有后退半步,毕竟他这种分家之人从来不被吴耀看在眼里,想要出头,只能靠着赌这一半把,不然等到吴非耀上位,这辈子也就只能如此了。
吴三爷用手中竹杖轻轻点地,“没想到分家还有你这种人,看来我吴家年轻一辈真的是人才辈出,让我老怀大慰。”
“三叔说的是,咱们吴家从来也不缺人才,只是还是要多给年轻人些机会的嘛。”吴挽打断他的言语。
“就如你所说,你自行挑选人手就是了。”
吴亦抱拳行礼,退了回去。
吴挽笑道:“既然今日之事已经有了结果,那诸位散了就是。”
众人各自散去,吴三爷落后半步,他没有看向吴挽,而是看向大堂上摆的诸多灵位,上面书写的都是吴家历代家主之名。
传承有序,是谓世家。
“这么多年来,前代之人披荆斩棘,才有我吴家的今日。”
“家主,你可莫要为了亲情所误。”
吴挽轻声道:“当年的事,三叔还是放不下?”
老人一笑,抬手揉了揉鬓角,“即便我说放下了,你信不信?”
吴挽没言语,当年的旧事,就是一本谁都翻不动的老黄历。
一旦扯开,涉及之人,都会是血肉淋漓。
更为关键的事,设身处地,涉及之人,似乎都各有缘由,不曾有错。
两人看向堂上供奉的灵牌,时明时暗的灯火里,如同吴家先辈之人在对他们低声絮语。
老人忽然道:“不要觉得我挑动他们两兄弟相争都是因为当年的旧事。虽然这么多年来,我那个好大哥做的事都是我一直放不下的心结,可其实我也是为了吴家的百年大计着想。”
“当初你继承吴家家主之位时不曾经历过什么波折,所以不知道一家之中,继承之人藏龙卧虎的难处。”
“一辈之中,超世拔群者越多,为人父母者只怕会越伤心,想来如今你也应该有所感了。”
吴挽半张脸遮在暗处,半张脸随着烛火的照耀不断闪烁。
“深有所感。”
“所以啊,我又何必对你报复,帮你选出吴家最好的继承之人,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报复了。”
“兄弟相残,对为人父母者来说,难道不是最为残忍之事嘛?”
“三叔的意思是你也看好非儿。”吴挽有些惊讶,毕竟这么多年来,吴三爷一直都亲近吴耀,所有人都把吴耀看做他选中的人。
“非儿自小与我不亲近不假,可有一事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
“若是论及世家样貌,沉稳持重,非儿远远不如耀儿。非儿虽然捐狂,可若是论及心思谋略,耀儿是远远不如他的。”
吴挽叹了口气,“所以我当年才会存了让他们两人一内一外的心思,只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走到了这步。”
吴三爷笑了一声,转过身去,“这可怪不得我,一家之中存二虎,必有伤亡嘛。”
“他们两人,本就不是一母所生,加上又有嫡长之别,早晚是要斗上一斗的,所以你这个伤心事,逃是逃不掉的。”
吴挽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吴三爷说的对,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
“所以这些事早出结果虽然对你来说算不上好事,可对吴家来说,却未必是件坏事。长久争斗下去,得利的只会是外人。”
吴挽冷笑一声,“三叔是在幸灾乐祸不成?”
老人背过身去,身形颤抖,似乎是想起了些当年的旧事,嗓音蓦然之间有了些低沉。
“自然不是,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毕竟你三叔我啊,也是个过来人。”
“过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