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叔请便。”
老人迈步而出,临走之时,满含深意的看了吴耀一眼。
书房之中,只剩两人。
“爹,孩儿那里也还有些事情,要先告退了。”
吴挽看了他一眼,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随意的摆了摆手。
“去吧。”
独自一人的书房里,他原本挺直的腰身弯了弯。
当初他是吴家独子,所以不曾经历过家族之中的夺嫡之事。
虽说后来随着自家两个孩子的长大,他已经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可终归是晚了些。
常听说天家夺嫡之残酷,不想原来百姓之家,也是如此。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自家有自家的苦处。
一家之中,父子几人,难免就要你死我活,即便是贤明夺嫡君王,也只能独坐高堂,坐观成败罢了。
他想起当年曾经看过的一本史书中的一句言语。
喃喃自语。
“煮豆燃豆萁,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何太急。”
……………………………………
书房之外,盘坐在台阶上的老人悠闲的晒着日光。
金色的日光铺洒在檐角上,铺洒在层层瓦片上,铺洒在长阶上。
暖风,日光,熏得人摇摇欲醉。
吴耀走到老人身边,抬手扫了扫地上的灰尘,最后还是没有落座,而是半蹲在地上。
“三爷爷,你说我爹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三爷睁开半眯着的双眼,“你爹是个聪明人,执掌吴家这么多年,也算的上是杀伐果断。只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若是旁的事情,你爹自然好下决断,可你和吴非都是他的骨肉,手心手背都是头肉,你让他如何下决断?”
“三爷爷的意思是,家主的人选,我爹心中还不曾有定论?”
老人摸了摸身边的碧绿手杖,习惯性的眯起眼,其中精光闪烁,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咱们吴家这种家族,选择一家之主这种大事,即便你爹是如今的当家之人,独自一人也是做不得主的。即便他看好吴非也是如此。”
“他心中把吴家看的越重,便越是下不得决心。”
吴耀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他一直都以为做了吴家的一家之主,这般事自然是一言可决,即便是所谓的宗祠大会其实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如果家主执意要做一事,还有人敢拼死反对不成?
吴三爷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那些饱经沧桑,经过岁月雕刻而出的皱纹挤在一起,“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爹是个极好的当家人,这些年吴家在他手上走的再也平稳不过,该慈悲时慈悲,该狠辣时狠辣,只是他越是如此,他便越是不能从你们兄弟之中轻易选出下一任当家人。”
“他太怕选错了,所以只能不选。一旦他选错,那他就是吴家的千古罪人,偏偏你爹又想落个在家族之中的好名头。当初在宗祠里他为何最后还是答应了不给吴非派出人马?难道他不知道如果山阳真的乱起来,吴非身边无人,多半会落个凄惨的下场。他难道不知道凭着吴非一人之力,想要在山阳那个泥潭里脱身极难?”
吴耀面色铁青,想通了些事。
“他知道,他都知道,他只是在赌,赌吴非能够自己从山阳回到吴家,只要他能解决了山阳之事,吴家这个家主之位,便要被他十拿九稳的握在手中喽。”
吴耀沉默不言,他一直以为吴挽在他和吴非之中做不出决断是因为父子之间的血脉亲情,原来不过是他自相情愿。
“你也别怪你爹,那个位置,谁坐上去都会变得。”
“没人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