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不顺眼,许多年矣。
即便后来秦以铁骑撵碎了东南的朝堂,可南人依旧不曾弯腰。
秦人强,不代表你北人皆强。
此时王峰已经接过了张老二递过来的菜单,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越看越皱着眉头,“老二,你是不是拿错了,咋的你这里的菜都是天上弄下来的,比人家贵了这么多,你小子不会看我朝大哥是外地人,故意杀生吧?”
朝清秋闻言笑意吟吟的看向张老二。
张老二暗中骂了王峰一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只是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他接过菜单,扫了一眼。
“客官真是抱歉,是我拿错了,这是几年前的旧菜单了。我去拿份新的。”
张老二倒退而去。
王峰咧了咧嘴,胸脯拍的震天响,“朝大哥放心,有我在这,咱们吃不了亏。”
朝清秋喝着酒楼里的茶水,没有言语。
见一知二,看来这东南之地的排外,比自己想的要严重不少。
他轻声道:“小峰,小任,可曾读书?”
王峰大大咧咧,“读啥书?别说咱这就没有私塾,就是有也没人读。在咱们这东南,刀子比书有用的多。那些会些武艺,敢打敢拼的汉子,哪个不是呼朋引伴,随意寻一处山头,占山为王,潇洒快活的很。”
“那些读了几本圣贤书的读书人又如何?到了人家的山寨,跟人扯几句知乎者也的圣贤道理,最后看见人家的刀把子,还不是要乖乖的掏银子?”
“小任倒是喜欢读些书,可也没有先生,就是乱七八糟的乱读罢了。”
林任涨红了脸,想要说那些书上的道理是有用的,可话到嘴边,他反倒是说不出口了,因为王峰所说的都是实情,书读的再好,在这东南之地,最多做一个吴先生,可吴先生还不是要靠着陈家而活?
朝清秋笑道:“什么乱读。读书读书,不论读的是什么书,多少都是能学到些道理的。道理好,那咱们就记下,道理不好,咱们也要记下,日后不犯这般错误就是了,你以为读书无用,可不代表书上的道理就是错的,开卷有益嘛。”
林任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王峰却是最烦听这些之乎者也的道理,“朝大哥说啥是啥,反正在我看来,有权有势的人的道理才是道理,我们这种小人物讲的道理哪怕再对,那些大人物会听吗?不会的,他们心情好了,就把我们当只苍蝇放了,可要是心情不好,那便随手打杀了,说不得旁边还有不少所谓的正经读书人拍手叫好。”
朝清秋点了点头,没言语。
少年说的也没错,明知世道不该如此,可惜世道偏偏如此。
此时张老二已经端上菜来。
王峰下筷如飞,一边吃一边叫道:“朝大哥,快吃,不然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朝清秋拿起筷子,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瞬间就没了胃口。
这东南之人,什么都吃?
午饭过后,三人酒足饭饱,返回飞鸟巷。
王峰在前面哼着小曲,是东南之地流传许久的的一首古老歌谣。
是说那江边女子念情郎。
似乎所有民间乡谣都离不开两个情字。
一个是男女情爱。
一个是故乡幽思。
巷子旁,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家伙正在一旁玩着过家家,若是在江北,最寻常的自然是一个扮新郎,一个扮新娘,剩下的几个负责抬轿喊礼。
可这巷子边的几个少年却并非如此。
其中一个小家伙披着一件不知用什么布料裁出来的破烂披风,咋咋呼呼,自称南山山大王,近日来山下抢亲,只为抢一个压寨夫人。
剩下的几个小家伙一开始威风凛凛,一看就是扮演的官差,只是等对上了那个下山而来的南山山大王,便一哄而散。
一个小姑娘则是一脸“哀怨”的被这个南山山大王抢上山去。
最后竟然是过上了和和美美的山寨生活。
朝清秋站在原地默不作声,静静的看完了这些孩子们的“表演。”
他轻声道:“东南的孩子都是如此?”
王峰点了点头,“最少附近的孩子都如此,除了我跟小任这样的孤儿,其实各家各户,多多少少少的都有些家人上山落了草,其实有些人也是被逼无奈,不上山,不好保全山下的家人。”
朝清秋沉默无言。
一路之上,不曾言语。
夜里,林任起身小解,看到内屋之中烛火昏黄。
他来到门口,见到那个一身青衫盘腿而坐的读书人,脊背挺直,皱着眉头,手中提着一杆毛笔。
久久不曾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