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巷里,朝清秋跟着林任二人左转右转,最后来到了一处破旧的小屋前。
屋子已经极为破败,墙壁之上,到处都是灰尘和結着的蛛网。
门上一块飞鸟书斋的牌匾已经破碎,七零八落,只能勉强能够看出这四个字。
“朝大哥,这里就是咱们飞鸟巷这边唯一的书斋了,当年陈府的吴先生曾经在这里开课收徒过一些日子,小任那时候就跟着吴先生读过几年书,不过咱们这地方,你也看到了,平日里自己活着,混口吃食都有些难,哪里还有闲钱送家里的孩子们来这读书?所以后来吴先生大概是在这里混不下去了,这才收拾铺盖投到了陈家门下。”王峰开口道。
只是言语之中多少对那个曾经在这开馆收徒,最后却又狼狈而去的吴先生带着嘲讽之意。
在他看来,既然当初做不到,量力而行,那便不要做,当初吴先生在此地开班授学的那些日子,给了当地孩子多大的希望,那他狼狈而去之时,便要让这些孩子又承受了多大的失望,至于他这个从不读书的家伙为何会有如此深刻的感悟,自然是因为他身边的林任就是如此。
直到今天,他都还记得,林任第一次在私塾里读书回家后那双明亮的眼睛。
林任轻声道:“怨不得吴先生,吴先生也要吃饭的。”
朝清秋看了这间破旧的书斋几眼,“你们说,如果我在这开间私塾,如何?”
王峰一愣,只是很快摇了摇头,“没用的,昨天你不是也看到了,那些街上过家家酒的孩子玩的都是什么?咱们这地,从来都是民风淳朴,不喜欢读书。再说,就是有些小任这样喜欢读书的,可掏不起那笔昂贵的学费,在咱们这,有那钱,去贴补贴补家用,不比用在这里学些之乎者也,却又无用的道理强?”
林任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说的这么直白,让朝大哥太失望。
朝清秋却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不试试看,多少有点不甘心。”
“这间屋子在谁名下,我要是想要租下来,又要多少银子?”
林任轻声道;“朝大哥,你最好还是考虑清楚,小峰方才讲的虽然不动听,其实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大实话,咱们这里的人从来不在乎那些虚无飘渺的书上的大道理,能活着,已经是咱们这里最大的道理。”
朝清秋笑了笑,“昨夜我已经想好了,你们告诉我这家的主人是谁,我自己去谈就好。”
王峰无奈道:“这是巷子口那刘老头的,我带你去。”
………
飞鸟巷头,刘家老宅。
被王峰叫做刘老头的老人年岁已经不小,此时他正佝偻着腰,慢慢挪动脚步,拔着院子里的杂草。
稍远处,一个小男孩跑的飞快,身后背着一个竹篓,将拔下来的杂草收到竹篓里,可以编成一个个小的蟋蟀,送给邻居家的小姑娘。
朝清秋站在门口,看着院内的爷孙两人。
王峰喊了一声,“刘老头。”
老人抬起头,扫了他们一眼,没好气的道:“臭小子,还没让人打死?”
两人走入院子,老人轻声道:“上次多亏了你小子,高勇没为难你吧。”
王峰挠了挠头,“没事,就老高那两下子,奈何不得小爷,最多就是给我挠挠痒痒。”
老人看着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神色温柔。
他转头看向朝清秋,这个青衣男子不曾见过,不过身上倒是带着他们东南之人少有的书卷气。
“这位是?”
朝清秋笑道:“我是从江北来的,想要租下老先生那间闲置的屋子来重新开间私塾,不知道老先生以为如何?”
老人沉默良久,“这位公子,不怕你笑话,小老儿我当年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可而今如何?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我见到想要在这里开私塾的读书人,走了一个又一个,除了平白让那些读了几本书的学生们伤透了心,实在是没有别的大用,甚至还会让那些本就有些贫寒的人家更加艰难。”
朝清秋点了点头,“老先生说的有道理,我也不敢保证什么,可我们都知道如此不对,若是没有人来走出第一步,那便永远都只能在暗处,见不到光的。”
他抬手指了指天上那个被薄雾笼罩起来的太阳。
“总要有人做那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