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进展,跟石明雄、宋国辅二人的猜想相差不远。
初七日上午,耿仲明左思右想觉得损失二十一门重炮的事情绝对搪塞不过去,必须有个说法,有个交代。
而且昨日城东发生的炮战,郑亲王济尔哈朗在事发不久之后就已经派了人过来询问情况了。
这个事情,虽说是正黄旗汉军的内部事务, 按理可以拖到将来向黄台吉报告了以后再奉黄台吉的旨意进行处置。
但是眼下在镇江堡军前,郑亲王济尔哈朗毕竟是主帅,自己怀顺王兵发生了这样的重大损失,不通禀,不报告,一旦将来追究起来, 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
所以,初七日上午耿仲明就带了几个心腹干将, 拿了不少从和宁国那里搜刮到的好东西, 作为新年的礼节,赶去城西镶蓝旗大营。
他希望借着过年的热乎劲没有彻底消散之前,把损失大批重炮的糟心事儿,跟郑亲王先交个底儿,免得郑亲王要求重炮攻城的时候,自己拿不出足够的重炮来耽误了大事。
不过,当他带着备下的重礼来到镶蓝旗大营的时候,郑亲王济尔哈朗正搂着从和宁国得来的几个妙龄少女大被同眠,还没起床。
黄台吉离开镇江堡城下后,围攻镇江堡城的兵马自然而然就以郑亲王济尔哈朗为统帅了。
上边没了黄台吉这座大山压着,济尔哈朗难免对自己有些放纵。
加上又赶上过年,前几日又是风雪交加,济尔哈朗暂时也没有强攻镇江堡城的打算,所以接连几日都在自己的大营里,铆足了劲头弥补几个月来在酒色上的缺失。
有酒,有肉,有美女, 夜里总是折腾到很晚, 第二天自然起不来。
耿仲明虽然也是个王爷,但是有求于济尔哈朗的他,却哪里赶去打扰郑亲王的好梦,只能领着自己的心腹干将,在镶蓝旗的大营里等待。
这么一等,就等到了午后。
郑亲王济尔哈朗对于怀顺王耿仲明还是挺客气的,起了床,听说耿仲明携了重礼前来拜见,很快就召见了他,并叫人备了酒席,边吃边聊。
虽然黄台吉本人已经回了盛京,虽然辽西广宁城那边出了事情,可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的心气依然很高。
前不久的东征李朝之行,镶蓝旗各路兵马所获颇丰,不仅之前损失的兵力以及厮卒阿哈队伍,得到了大量的补充,而且先前匮乏的粮草饷械物资也有了巨大的改善。
这些巨大的收获,让济尔哈朗信心倍增,觉得凭借他镶蓝旗自己的力量, 也仍有机会夺回镇江堡城。
当然,镶蓝旗自己旗下,目前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重炮队伍了,要想夺回镇江堡城,济尔哈朗就不能不仰赖被黄台吉留在军前效力的怀顺王耿仲明。
所以,郑亲王济尔哈朗也就十分难得地以和硕亲王之尊,命人摆下酒席,相当热情地款待了耿仲明。
对于接下来他们如何夺回镇江堡城,济尔哈朗已经有了一些设想,同时他也已经派人前往平壌城方向,去征调和宁国北方二道兵马都元帅沈器远去了。
此时的他,就等着沈器远调集了鸭江以东剩余的朝人兵马丁壮到齐了以后,就准备对镇江堡城发动新的进攻了。
这一次既然耿仲明主动过营拜见,济尔哈朗便拉着耿仲明边喝边聊,把他接下来对杨振所部兵马作战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
虽然他很没有确定,到底是再打镇江堡城,还是继续围困镇江堡,然后去打庄河堡,或者干脆去夺岫岩城,但是过完年后不能闲着,却是一定的了。
济尔哈朗的兴致很高,但是耿仲明的心里却极其不是滋味。
因为济尔哈朗的兴致越高,他就越是不敢给济尔哈朗泼冷水。
虽然他自己好歹也是一个王爷,可是他这个所谓的王爷,根本没有办法跟济尔哈朗这种和硕亲王相提并论。
也因此,面对济尔哈朗对于接下来战事的种种设想与安排,耿仲明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开口报告昨日炮战的损失,只能强颜欢笑陪着济尔哈朗一杯一杯地喝闷酒。
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晚,济尔哈朗才突然想起了昨日城东的炮战,于是主动问起了重炮阵地的情况以及炮战的结果。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耿仲明终究觉得事关重大,不能隐瞒,便将炮战损失报告给了济尔哈朗。
二十八门重炮,损失了二十一门,眼下只剩七门堪用。
面对这个结果,一直侃侃而谈夸夸其谈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傻眼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耿仲明这里一再确认无误之后,郑亲王济尔哈朗顿时变了脸色,掀翻了面前小几上的酒肉,怒气冲冲指着耿仲明,气得说不出话来。
耿仲明自知难逃责任,一边以自己的王爷之尊,跪在地上恳请济尔哈朗息怒,主动向济尔哈朗认罪服软,一边将责任一股脑儿地推到了石明雄、宋国辅二人的身上。
“王爷息怒!王爷您有所不知,石明雄、宋国辅他们,虽然是奴才麾下甲喇章京,可是一向对奴才阳奉阴违。
“奴才几日前就一再督促他们,为了安全起见,要将重炮撤回营中,可他们却一直抱怨风雪肆虐,非要等待雪停。直到昨日雪停,他们方才行动。
“奴才叫他们务必小心谨慎,最好夜间行动,他们却推说夜间行动不便,非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动。结果城头开炮,他们不但不奋起还击,反倒乱了阵脚,遗弃大半重炮逃回——”
“够了!”